時入孟冬,天氣愈寒。

冬天的黑夜來的特別快,才過了酉初二刻天便暗了下來。

豐州城是座繁華的城,縱使夜幕降臨也是人群絡繹不絕,吆喝聲,叫罵聲,唱曲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熙熙攘攘。

“嘎吱嘎吱”簡單低調的馬車在道路上緩慢行駛著,攤販們看到這熟悉繁複的花紋紛紛熱情的打著招呼。

往日會熱情回應並買些東西的隨從卻好像沒有聽到般直愣愣的看著前方,小攤販們嘟囔了兩句奇怪,便略過了。

錢玉鳴是個很會享受的人。

他的馬車車身造型簡潔大方,堅固寬敞,內部鋪著柔軟的絨毯,還放著張精致的軟榻與方桌,方桌上還擺著幾碟精致小巧的點心與一壺溫熱的茶水。

如果平常時候,錢玉鳴早就悠閑自在的品茶,再躺在軟榻上與他的隨從聊著最近的趣事,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拘謹羞澀的看著那壺還緩緩冒著霧氣的茶,好像那是一個絕世美人。

這般姿態當然不是因為那壺還在冒著霧氣的茶。

兩個時辰前

因著某些難言的原因,錢玉鳴一大早就招呼著隨從趕去很是靈驗的霞光寺上香祈福求簽。

時間甚早,寺廟的香客還沒有很多,錢玉鳴上了香,捐了一大筆香油錢。

抽了簽,垂垂老矣的住持看了會兒簽文,又抬頭看了他的麵相,沙啞的聲音響起:“施主倒不必過於擔憂,你所憂慮的事情很快就會解決了,堅持本心,可破障逢。”

話音落下便閉眼養神,不再言語。

錢玉鳴若有所思,但看著住持不再言語的模樣也不再打擾,又捐了一大筆香油錢便帶著人離去了。

主持睜開眼睛,看著在香火煙塵中莊重寧靜的佛像,喃喃道:“天下驚變,出現如此多的異常,也不知是福是禍啊……”

走出霞光寺大門時,時候已經不早,來往的信男善女絡繹不絕,人聲鼎沸。

雖說祈福求簽才是正事,現在事情還沒解決,但得了個好簽文的錢玉鳴也隨之放鬆了許多。況且這霞光寺附近的風景不錯,雖是冬日,但綠樹蒼翠蔥鬱,野花雜秀,不失為散心看景的好地方,便帶著隨從尋了個小道下山。

錢玉鳴沿著這鬱鬱蔥蔥樹木遮蓋,辨不清前路的小徑緩慢行走著,也不知道這條路是不是通往山下的。

這時前方開路的隨從吸氣“嗬”地一聲,便僵硬得像個石像般站著不動。

錢玉鳴把手搭在隨從的肩膀上,腦袋從後方探出,奇怪道:“錢進,你幹嘛呢……”

四目相對,沒想到在這裏還能遇到其他人的錢玉鳴有些呆滯,多瞧幾眼她的容貌,耳垂微微泛紅,一雙又大又圓的貓眼一瞬不瞬的看著前方與他對視的女子:林中精怪?還是姑射仙人?

他有些理解錢進為何僵在原地了,麵對這樣的絕色,沒有哪個人能不被她震撼愣住。

她立於花草重疊旁,斑駁的陽光映照在身上,肌膚勝雪,眉目清絕,姿容如玉,神韻脫俗,山間的清風吹拂,衣袂翩翩,宛如傳說中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妃仙子。

直直對視了好一會兒,錢玉鳴眨了眨眼才出聲打破安靜,一禿嚕嘴:“你是仙女嗎?”啊,怎麼把心裏話說出口了。

薑九思凝視著對麵像貓一樣的青年好一會兒,直把他看得想再次出言略過這篇的時候才開口:“不是。”

看著還在直直對視的女子,錢玉鳴耳垂的薄紅逐漸蔓延開來,他略有些慌張的移開視線,幹巴巴的應道:“哦哦,這樣啊,那,那你是要上山上香祈福嗎?”

這時他才注意到對麵女子的瞳孔不是尋常人的黑色或者深棕色,而是銀灰色的。

他倒不覺得怪異,他十幾歲就開始接手家裏的一些營生事務,闖南走北的見過一些發色瞳色都與常人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