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時間一晃五年六,四虎小賈跟著媽,在屋堂裏生了根發了芽。奧運會那幾年,全國歡慶,所有人天天傻樂嗬。他們倆也有件頂高興的事。夏天裏生了個兒子,叫旭旭,旭日東升的旭。性格沒像他爸,皮的沒邊,膚色沒像他媽,黑的是塊碳。眾人從他哇哇啼哭看到滿地亂跑,現在,也是要上學了。
“媽,你看奶奶真髒,又把破爛放了一屋。”旭旭在老太太房叫嚷。子孫輩的陸陸續續有人走,老太太卻是一直熬著,身體還算硬朗,隻是腿腳不大靈光了。
“怎麼跟奶奶說話呢,你爸聽見又得抽你!”
小賈比起之前新婚那會兒胖了許多,也興許是多了旭旭,這間房窘迫的仿佛轉不開身,她更火了,捉住他就要揍。
旭旭撇嘴,這都什麼年代了,奶奶還像銀花姑姑嘴裏麵說的她小時候一樣,臥室裏堆滿了礦泉水瓶、紙箱子,還有街坊鄰居不要的家什。這些東西混雜在一起,連帶著老人身上洗不幹淨的尿漬的味道,熏的孩子眼睛都睜不開。
小賈沒有辦法,她年輕時候,不,就連她現在,也是個特別愛幹淨的人。老人家的衣服她天天都洗,隻要下班就會先去老太太那間房打掃。可旭旭大了,學業也比以前要重,她得輔導。四虎上的是一星期都見不了一麵的班,能給她分擔的少之又少。家務、帶孩子壓的她喘不過氣來。這種情況發生的次數多了,脾氣也漸漸壞了。
“小賈在嗎?”金花的聲音傳過來,然後就聽見轉動鑰匙的聲音。除了三虎一家住得近走的勤,經常來看老太太的,現在就隻剩大女兒金花了。她力氣大些,跟老太太關係親近,總是來幫媽洗澡。
推開門看小賈正在打孩子,趕忙摟過來。
“幹嘛呀!”金花疼弟弟,更疼弟弟這個晚婚生的小兒子。
小賈漲紅了一張臉,嘴裏氣都喘不勻“這個小兔崽子!連奶奶都敢說。我現在不打他,他爸知道了,回來打的他更重。”
金花從口袋裏摸出幾元錢,給了旭旭讓他跑出去買些零嘴。拉過小賈的手想說幾句體己話。
“小賈呀,這些年來你的苦勞大家夥都看在心裏。你雖然是個媳婦,但比起二妹小妹來對媽真心也誠心多了。你看看跟媽一起的那些個老太太吃的穿的,包括身體素質,都是有了你媽才有現在。要是出於偏心,我肯定是希望你們兩口子給媽伺候送到棺材裏的。”
小賈低頭,眼圈子紅了,大姐家裏情況不好,能這麼說是交了心。
“旭旭上學了帶朋友來玩,不能老在這個破爛堆裏呆著。我跟鄰居們說了,別在咱們家門口放這些。媽腿腳不便,自己出去撿不了多少。她怪得很,我們小時候苦,沒辦法一塊兩角的費力氣弄來值得,現在生活這麼好,我是想不通她。”
“沒事兒,姐。我多收拾收拾就是了,這是媽的心病。”
“你做得夠多了,比起我們兄弟姊妹幾個,你也做得夠多了。老大因為這個房子,這幾年間除了過年一天也伺候過。銀花更是失心瘋方死了她老公,天天帶著瑤瑤來打秋風。自己家冷血的女兒拿了那麼多錢管都不管她。老二在外地指望不上,三虎子兩口心倒是好,可孩子要考大學,分不出什麼心思來這。小妹呢?從來沒覺得我們是一家人。”金花說著說著,聲音就哽咽了。
“媽生了七個孩子,不能把重擔壓在你一個人身上,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想想旭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