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佑二年臘月冬,孫雲跟隨師父、師兄們進東京汴梁時,這座繁華熱鬧非凡的城市讓他極為震驚。雖然有短暫的到過蘇州,但並不比東京的熱鬧。十幾歲的他還是不斷張望,滿眼的好奇被各種新奇的建築、吃食、玩物所吸引。雖背著師父各種刀具讓孫雲有些彎了腰身,但那些沒見過的玩意兒還是讓路途上的勞頓不自覺地消了大半。公子王孫、佳人仕女、販夫走卒,各式各樣穿著的人們不斷地擦肩而過,好在有二師兄不斷提醒才沒有讓孫雲有與路人相撞的難堪。
師徒四人一行從蘇州城出發已是冬月初,下淮河,經泗水,在徐州附近轉汴河,當時汴河水麵已有些許結冰,雖有些阻礙多花了些時日,倒也算順利地到達開封府。船上雖可看兩岸的景色變幻,但更多的時間還是由二師兄教導孫雲練習砍切各種魚類,每天要麼是停船休息時大師兄釣魚,要麼是二師兄下水抓上來,倒是沒有斷過孫雲的練習,同時他對草魚、黑魚、鰱魚、鮰魚、青魚等習性和可用菜品有了一定的認知。師父更多的時候,是看著遠景沉思,或趁著停靠碼頭,喊上大師兄到附近的城鎮轉轉,偶爾回來也會給師兄弟幾人帶著當地的特有的吃食,倒也填飽了孫雲對岸上的向往。
師父孫涼是一名廚子,本住在蘇州城外。鬆江鱠是蘇州一帶的名菜,孫涼最為擅長這道菜品,雖不在酒樓掌廚,倒也有很多官員來拜訪求見,隻為一品佳肴美味。不過,師父基本都是不見客的,因為他經常不在家,出去遊山玩水,少則三五天,多則二三月。據說大師兄阮大、二師兄張十就是遊山玩水中被師父帶回來的。不一樣的是,有一年三月一天早晨,二師兄開門準備打水,在門口發現破衣爛衫昏睡不起的孫雲,醒來後師父對孫雲各種問詢,但孫雲是姓甚名誰、年方幾歲、家住何處、父母親朋、為何出現在這裏等等問題的答案,什麼都想不起來了。索性孫涼就也把他收養,和阮大、張十二人一起訓練刀法,也當給自己手藝多個傳承的選擇。
轉眼四五年,孫雲看來已有十六七歲,砍切魚類的刀法練的已小有成色。和師父、阮張二位師兄也都已相熟,個頭也快和張十平齊。冬月陰雨的一天,戴鬥笠披蓑衣的張十帶著同樣裝扮的孫雲釣魚回家,約莫還有些路,就遠遠地望見自己家院外停著幾匹高頭大馬和一輛馬車。孫雲轉頭問道:“十哥,這又是來請師父展露手段的吧?”張十笑說:“應該是,不過估計他們又要失望而歸。”孫雲疑惑:“十哥為什麼如此說呢?”張十望著院子的方向道:“我來的這幾年,從未見過師父在年節為人亮手段,無論來者是何達官顯貴。估計,他們又要失望而歸了。”
二人回到院門前,隻見三匹黑馬毛色光亮體型健碩,裝飾甚為華麗,當盧、馬鞍、馬鐙都是镔鐵打造,有金銀玉石或勾勒邊角,或鑲嵌其中,韁繩、馬鞭也是上好的牛皮製作。轉頭看兩匹拉車的馬除了沒有馬鞍,其他裝飾幾乎一致,搭腰、肚帶也是掌寬的油亮牛皮。馬車是紅柚木,細處雕著不知是薔薇還是月季的式樣,但偏偏角落裏似有獅虎伏臥,車上的帷幔、帷幕似是錦的,雖是陰雨中略顯暗淡看不出本色,倒也好看非常。
孫雲不禁想伸出手去摸摸距離自己最近的駿馬,被身旁的張十扯住了手,退後幾步站在一旁。孫雲問道:“十哥,那馬兒漂亮,我是想摸一摸的。”張十對他使個眼色,揚頭示意孫雲看馬車旁佇立著的人,沒注意長相穿著,卻被他腰側的斬馬刀所吸引,漆黑的刀柄,同樣漆黑的刀鞘。站在細雨中的人雙臂抱於胸前,但那把刀,似乎被什麼包裹著,並未見有雨水掛在上麵,很是神奇。
院子裏房門“吱呀”地打開,隻聽師父略啞的低沉嗓音說道:“三位慢走,不遠送。”有一洪亮的聲音回:“萬望大師您多加考慮,小人會在蘇州城中盤桓幾日,如您回轉心意,通曉一聲便是。”大哥簡單直接地說:“幾位請回!”。接著,孫雲和張十二人看院門打開,出來三人,穿著像是誰家府上虞候的打扮,但較蘇州城中見過的又多了些許說不清的感覺,是傲氣?或貴氣?孫雲心裏想著,可是說不清的感覺。中間像是領頭的一人回身拱手和阮大說:“您不用送了,我們自行回城。請您多勸勸大師,來時太尉催促地緊,小人確不好複命。”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看著壓手的錢袋要往阮大手中塞,阮大推回,道:“師父的話,我隻會聽從,不敢違逆。請回。”那帶頭的見阮大鐵石般佇立,隻得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