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如屋中人心緒不寧。
禹國會試在即,斐明煊瘦長的手指翻過一本紙張發黃的古籍,桌上有些零亂,幾張紙上墨跡未幹。
觀其字跡墨鋒勁挺,品其文風大氣磅礴。文章洋洋灑灑,兼有治世良策和禦敵妙計。
明月透過窗棱,月光如紗似霧。
斐明煊居住的小屋外,一個提著燈籠的人從小路走來。
不一會兒木門被此人拍的砰砰響。
“這是斐家嗎?”
斐明煊披上外衣,走過院子去開門。
“是哪位?”斐明煊邊問,邊拉開門栓。
“你就是斐明煊是吧?”
斐明煊點了點頭。
那人打量一番,開口:“是伏虎將軍府的管家派我來送信的,給你。”
借著燈籠發出的光,斐明煊看清來人是個髯黑麵闊的大漢,接過他手中的信件。不等斐明煊說什麼,那人便離開了。
斐明煊看著手中的信隱隱不安,伏虎將軍府他聽說過的。
傳聞那女將軍暴虐嗜血,常殘殺生靈取樂。
“明煊,剛剛是誰來了?”斐箐箐拿著油燈朝門口張望,燈火搖擺忽明忽暗,她秀氣的鳳眼含著水似的清透。
“阿姐,有個人送信來的,沒事,你早些休息吧。”
“若是爹又寫信要錢去賭,不要管他。唉,你也早點睡吧。”
看著姐姐進了屋,斐明煊這才回到桌前。
他拿出信小心裁開,一個係著麻繩的隻有手指粗的竹筒,一張字跡潦草的水紋紙。
這字跡斐明煊在熟悉不過,是他爛賭的爹斐螣所寫。
看完後,斐明煊原本白皙的額頭青筋暴起,他努力抑製自己因憤怒而急促的呼吸聲。
他那賭鬼父親竟然將自己的親閨女當做賭資輸給了賭坊!!
信上還說賭坊將她姐姐斐箐箐賣給了伏虎將軍府到丫鬟,斐明煊瘦弱梅骨的手緊緊攥住那薄薄的信紙,他的手指骨節喀喀作響。
信紙何其潔白輕薄,可那字字句句如此刺眼。
斐明煊打開竹筒,取出了“賣身契”。
每一個字都好像生出齒牙來,咬在斐明煊的身上,叫他痛苦萬分。
他看到,那伏虎將軍府的印章和他爹斐螣的手印都從紙上鮮紅的流了出來,彙成急流,而他的阿姐被血色浪花裹挾著、鞭笞著。
他閉上眼睛,喃喃道:“阿姐,我怎能眼睜睜看你受苦。一直以來都是你讓著我護著我,也讓我護你一次吧。”
斐明煊先將那信件藏好,將床頭小木匣的碎銀全部取出來,那是他瞞著斐箐箐替一個財主不學無術的兒子寫功課攢下的,他到桌前,提筆寫了一封信,字跡一幹便將信和碎銀裝好。
整頓好情緒,他來到斐箐箐房前敲了敲門。
“進來吧。”
昏黃的燈光下,斐箐箐在縫補斐明煊的衣服。
“明煊,還不睡呀。”斐箐箐語氣溫柔。
“阿姐,你這樣傷眼睛。”
“不礙事的,我很快就能縫好了,你不用管,你呀隻要好好念書安心考試就行。”
斐明煊鼻頭一酸,往日情景一一浮現在他眼前。
在斐螣用枝條抽打斐明煊的時候,明明自己也是垂髻孩童的斐箐箐用自己瘦小的身軀護著斐明煊,金色的陽光下棉襖被抽破 ,碎絮紛飛……後來阿姐就會自己縫衣服了。
在斐明煊餓肚子哭的時候,斐箐箐變戲法似的拿出野菜餅和野果子哄他。
烈日下在地裏忙碌的阿姐,廚房裏準備飯食的阿姐,鼓勵他讀書的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