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舟，你覺得如何？”
蒼老又略帶著幾分喜色的聲音在楚英堂內響起。
賀老夫人下意識緊了緊手中的拐杖。
將頭輕輕一偏，眼珠微轉，朝身側的華衣盛服女子看去。
方晚舟安靜地坐在側麵的椅子上，雙手交握放在膝間，肌白盛雪，風姿卓約。
一襲青綠色帶花鳥紋樣的長裙襯得臉龐異常冷豔。
她抬眸瞥向眼前那對璧人。
一位是她久不歸家的夫君，另一位，是她夫君的外室。
那女子五官秀麗，容顏嬌俏，滿臉嬌羞地淺靠在男子身側，似是感受到了方晚舟的注視，她不動聲色地將手放在小腹上，輕幅度撫摸。
感受到她的視線，賀昭腳步輕挪，將女子的身形微微擋在身後，似有意隔絕她的探視。
方晚舟心中一酸，頓覺胸口似有千斤重。
手上動作不自覺地有些微抖，慌忙拿起桌上的茶杯佯裝鎮定地往口中送去，穩住心神後，才將目光轉向賀老夫人，問道：
“祖母覺得如何？”
賀老夫人倏地神色微鬆，揚起嘴角，臉上皺紋也跟著牽動，喜道：
“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納進來吧！”
話音落下，方晚舟一時有些恍惚。
當初她不顧家人阻攔，寧願斷絕關係也要與賀昭成婚，究竟是為了什麼？
本以為兩人排除萬難後，定會相守一生，白頭到老。
誰知成婚當日，他那小表妹孟嫣兒留下絕筆書在家中自盡而亡。
他痛哭流涕地指責她，“一定你是說了什麼才讓她生了死誌！你好毒的心思！是我賀昭識人不清，害了嫣兒妹妹！”
“方晚舟你根本就不配做侯府的女主人，不配做我賀昭的妻子！”
方晚舟也來了氣，拔掉頭上鳳凰式的簪子，一把甩在地上，怒道：“你以為我想當什麼侯夫人嗎？”
“還有賀昭你看清楚了，你這個妻子，是你大雨天跪在將軍府門前求來的，沒人逼你！”
兩人在新婚夜大吵一架後，自覺的冷戰了起來。
賀昭開始長時間不回府。
再後來，就聽到他在外與有幾分肖似孟嫣兒的女子琴瑟和鳴。
孟嫣兒絕筆中說做鬼都不會讓他們如意，竟一語成讖。
看著相攜的兩人，心中又波瀾四起。
方晚舟咬了咬後牙，麵不改色地冷然出聲：
“既然有了身孕，養在外麵也不合適，就納進來吧。侯府中迎來新兒，也是件喜事。”
賀老夫人聽完，塵埃落地般地輕快道：
“那就都聽晚舟的！”說著笑朝蘇柔兒招招手：“快來見過主母。”
蘇柔兒眉梢眼角都帶著笑意，腳步向前，看了眼方晚舟臉色後又急退了回去，頓時麵露無措，下意識緊拽賀昭的衣袖。
賀昭感受到後，立即親昵地握過那手，很自然地揉捏安撫，輕聲道：“沒事。”
方晚舟一愣，刹那將視線從他們相交的指尖上轉移。
藏在寬大衣袖中的手緊攥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賀昭曾也常用這動作來安撫於她！
現在她真是覺得心如芒刺，如鯁在喉，一口氣梗在那不上不下難受得緊。
安撫好蘇柔兒後，賀昭將視線移過來，神色冷淡地直直盯著方晚舟看，企圖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破綻。
方晚舟這人，向來任性又不可理喻，此事若放在以前定要鬧得人盡皆知，不如了她的意輕易不會善罷甘休。
萬不可能同意將蘇柔兒納入府中。
如今，這是轉了性了？
可他心底也沒有想象中那般舒坦，她怎麼不鬧了？
方晚舟回過神，瞥了他一眼不耐煩地開口：“怎麼，我臉上是有東西？”
賀昭也不回避，默了半晌才鬼使神差般地沉聲道：“沒有，隻是覺得你性子好了很多。”
空氣刹那凝固，世界瞬間變得寂靜無聲。
方晚舟呆愣了片刻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麼，頓時如墜冰窟，心中不由升起一陣諷刺。
她大剌剌將目光轉向賀昭，挑眉冷笑：
“那以前可真是太難為你了。”
賀昭麵色倏地一僵，眉頭驟然深鎖，原本還算平和的臉色被她刺得一陣紅一陣青。
堂內氣氛霎時變得凝重。
內裏丫鬟婆子呼吸都輕了幾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