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裏不知身是客(1 / 3)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禦雄宮的大殿從來恢弘,十二根柱子撐起了這座大殿。每根柱子都有金龍盤旋而上,在近梁處停下,口中含著碩大的夜明珠,以此照亮在殿內站著的群臣。

朱紫官服按品階順次站在玉陛下,文武分列,為首的六人是內閣的六位閣臣。

這六個人中又有半數以上為龍椅上那位女子的心腹。

珠簾垂下,兩側女官太監侍立。望穿珠簾,便是女人端坐在龍椅上的身影。誰都不敢再多看一眼,龍袍上的龍與鳳一同翱翔,龍鳳之眼皆眥目欲裂,明黃與正紅相雜。女人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手中的串珠,目光在群臣間流轉了幾個來回,這道目光卻又被冕冠垂下的金珠似有若無地遮蓋著。

“禮部尚書鄧青峰有要事稟奏!”從文臣的紫袍堆裏走出一位大臣,手上執著象牙白笏板,稽首一禮之後直身道:“北境四國使臣昨日奏請,期我朝遣使,修來往商市之交,臣請陛下欽點使者,往諸國通商。”

女人轉了轉手上的串珠,沉聲道:“既如此,朕便欽點太子趙成柯為正使,掌管出使四國諸事,禮部與吏部再擬一份隨從使者的名單,鄧卿再與令山君一同商議這禮賜諸物,副使設左右二人,諸卿可有舉薦之人?”

群臣寂寂了片刻後,蓬山君張禮從為首的六人中慢慢走出,稽首後直身道:“臣張禮以為,可從吏部賦閑中選材而用。”

鄧青峰掃他一眼,發出一聲不滿的氣音,道:“賦閑的不過都是些小兒,未經世事,如何能出使他國,焉知這些黃口小兒不會丟了我朝的顏麵。”

“鄧卿是怕雛鳳清於老鳳聲吧?非要一群老頭子去出使,叫他國笑話我朝無人可用,唯有老殘者嗎?”不知哪個小員在人群中低聲說著,在寂靜的大殿裏卻又分外引人注意,鄧青峰憤憤轉頭,也隻能看見官袍堆裏一群低著的腦袋。

女人靜靜看著,司禮太監尖聲喊著:“肅靜!”

佛珠又轉了幾轉,上位者並不發話,陡然間群臣感受到了那陣威壓,隻敢恭敬執禮站著。禦史台右大夫李漠也從人群中走出,稽首後直身,道:“禦史台大夫李漠,參吳王趙則誠結黨營私,縱子淫靡!”

女人抬眼,道:“細細說來,吳王如何結黨營私,縱子淫靡。”

李漠再一稽首,道:“吳王趙則誠之子近日生辰,遍邀各位官員子女,人數近百,又斥萬金,請了南北兩大戲班,朝歌夜弦,飲酒作樂,開銷甚巨,已逾常製,臣恭請陛下聖裁!”

聞言,女人皺了皺眉,道:“吳王是糜費了些,隻是高祖辭世後,唯餘三子,一為太宗,二為康王,三為吳王,康王戰死,太宗也殯天已久,吳王乃朕與景帝之皇叔,享天下養也是應當,其愛子心切,談何結黨縱子,淫靡更是無從談起,李卿莫要糊塗。”

李漠不敢多言,退回人群中。見無人再稟奏,女人才道:“副使之人,朕考量後自有旨意,眾卿跪安吧,令山君留下。”

待群臣散去,天子也屏退左右。偌大的宮殿,隻剩下令山君季琬卿和當今天子——張幼容。

張幼容抬手掀開珠簾,緩緩走下玉陛,一步步走向季琬卿。

張幼容十六歲選入宮中,以才情得景帝寵愛,寵冠六宮。入宮四年而得封貴妃,自高祖來,她是第一人。一時間人人感歎,蓬山君張禮好福氣,生得這樣的女兒。

她一顆一顆轉著手上的串珠,穩站停在季琬卿身前,季琬卿稽首跪在她麵前。

五個月前,季琬卿扶著她一步步走上玉陛,穩坐龍椅。她原本被送入湖山行宮,準備等新帝榮養她的聖旨。季琬卿卻為她寫下了登基的詔書,戎馬鐵騎,親自將她帶回了這座皇宮,將她送上龍椅,受朝臣跪拜,又為她鏟除異己,隻三個月,便無人再敢造反,唱牝雞司晨之調。“起來吧。”張幼容從寬大的袍服下探出手,季琬卿緊緊握住她的手,借力從地上站起。

“應憐覺得副使之人,應當怎麼選?”

“回陛下,陛下若要籠絡舊臣,便要用朝中已有官命的人才,若要培植心腹,便要用賦閑之人,最好是上月陛下殿選後點選的新科進士。”

“應憐心中可有人選舉薦?”

“回陛下,臣隻知陛下有聖裁,不知臣有何可舉薦。”

張幼容靜靜看著眼前恭敬的少女,她也不知為什麼這個少女會這樣極力支持自己坐上這九五至尊的高位。

當年她居貴妃位而誕下皇子時,景帝起了廢後之念,也雷厲風行,從下旨廢後到下旨立她為後,不過三兩天的功夫,群臣震驚,至今廢後袁氏仍幽居永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