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這般吵嚷?”萬征翻身下馬,順手提溜著準備逃跑的錢氏,隨手一甩,錢氏就跌進了大堂之中。
姚開心見狀,連忙跳起來,肉肉的身軀一顫。蹦躂到萬征身邊,打開扇子輕掩住半個麵龐,與萬征耳語了一番。
萬征邊聽姚開心說著,邊望向正坐台上的雲春和。
他的陸掌櫃,如今成長的很好。穿著墨綠色的朝服,正襟危坐。眼神不似雲家剛破滅時那般鋒利,也不似小時候那般悲憫眾人。
如今的雲春和,仿若鳳凰涅槃,周身上下既有貴女的氣度又有著森羅鬼域羅刹般的陰氣。一半明一半暗,交相輝映,鑄就了如今的“雲大人”。
雲春和早早就發現了萬征,隻是見著萬征提溜著錢氏進來時,還是會有些震驚。畢竟在雲春和的印象中,萬征,這個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幾次前來創德齋已是破例,如今更是幫助雲春和破案就愈發逾矩。雖然目前種種,萬征沒有做出對於雲春和任何不利之事。然,此人心機深沉,自己還得萬分小心。
畢竟雲依體內還有半顆殺生丸之毒未解。有些傷害、過往不是如今一件、兩件事情就能輕易抹滅的。真正的仇恨怎會輕易化解。
雲春和收回思緒,隻是站起來對著萬征作了個揖。畢竟,萬征如今是攝政王,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剛初出茅廬的九品小官。況且人家確實是一統六州的大英雄,自己羽翼還未豐滿,初來乍到之時學會低頭是祖父教給她的第一課。
萬征見著雲春和作揖,微微挑眉,隨後又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這個雲春和啊,是陸景明時見神殺神、見鬼殺鬼。如今成為“雲大人”後反而變的格外規矩了,自己還真有點想念那個無法無天、殺人不見虛的陸掌櫃了。陸掌櫃啊,或許早就死在了雲中郡了吧。
其實,雲春和也早就死在雲中郡了吧。
堂前風雲詭譎,堂下哭天搶地。
“錢氏,摸摸你的良心,一飯之恩都當湧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我的好姐姐,求求你說句公道話,哪怕一句,求求你,救救生兒吧!我給你跪下了!”張母邊說著,邊朝著錢氏跪下連磕響頭。
錢氏哪見過這般陣仗,印象中的張氏永遠是快言快語,幹淨麻利,最落魄時也會挺起腰板走路,唯一見她崩潰的一次就是見著自家兒子被斷定為“秋後問斬”時,那一刻張氏的昏厥讓錢氏多年妒忌與怨恨終有了紓解之地。
可惜,上天還是眷顧張氏,張生雖是“秋後問斬”,但恰逢先皇駕崩,國喪期間又碰上連年幹旱,天聖大娘娘為了彰顯上天的好生之德,也為了祈求祥瑞,天聖大娘娘特地大赦天下,張生才得以喘息。
但是,蘇掌櫃卻死咬不放,自己唯一的女兒死的不明不白,凶手卻逍遙法外,於是原本就要被大赦的張生硬生生的在天牢中呆了三年。
整整三年,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蹉跎了多少青春華年。三年,人生又有多少三年。而張生本該在最美的年紀,縱情享受著這世間的繁華。
可惜,命運從來都是捉弄人。原本最應該成為繡坊坊主張生淪為階下囚,而五大三粗的陳中卻廣學百家繡技,另立門戶,成為一方富戶。時也運也,不可一言蔽之。
“錢氏,但求你隻說一句,我生兒與蘇小姐並未有私情!”張母雙手拉著錢氏的袖子,言詞懇切。
此時的錢氏對於張氏這般哀求其實並沒有放在心上。眼中隻是僅僅的盯著剛才一把提溜著自己進內堂,穿著官服的男子。
剛才那個欽差大人好像喚他叫“攝政王”。
在民間“攝政王”三個字等同於“活閻王”。萬征早年領兵打仗雖深的百姓愛戴,然自從先皇萬勵駕崩,攝政王與天聖大娘娘爭權之勢愈發激烈,萬征的手段也愈發狠厲。萬征好不容易平定的六州,局勢還未穩固,朝堂鬥爭,藩王之心又開始異動。更何況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大漠。
亂世之下,必用強權鎮壓。一時之間百姓賴以信賴的大將軍變成了人見人怕的羅刹。可見萬征這幾年在民間施行了多少暴政。
然,有些事情可使民由知不可使民知之。在錢氏這般最底層的婦人眼中,萬征、攝政王、活閻王,單拎出任何一個名頭都足夠令她嚇破了膽。
張氏的哭嚷,錢氏的小心打量,張生的漠然,陳中的怯懦,眾生之相雲春和皆盡收眼底。
“錢氏,你有什麼要說的?”驚堂木聲響拉回了錢氏的思緒。
然,剛新官上任的雲春和在錢氏眼中隻不過是一個飽讀詩書的貴女,手無縛雞之力,望向自己的目光雖然冷淡,但終歸是個嬌小姐。錢氏自詡“識人無數”,這般嬌小姐自然不足為懼。嬌小姐嘛,大多數臉皮薄,真要鬧起來,還不是得好聲好氣給她們這群下裏巴人賠不是,以顯自己知書達理,恭順溫良。
但是,萬征一記眼神掃射,錢氏原本挺起的身子,瞬間軟了下去。
“其實,張生和蘇小姐之間並無私情。”錢氏磕磕絆絆的說出這句話,像是如釋重負,又有點不甘,眼神又惡狠狠的盯著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