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將王芬繼子的話題跳過不提，王秀開始新一輪地打聽，主要是問問王芬平常跑的那個公社，有沒有遇到來下放勞作的人。
聽到王秀打聽這個消息，王芬的臉色也嚴肅起來。
“已經好幾撥了，年紀有大有小的，但是過來的時候總覺得大部分人臉上都帶著傷，也不知道是在哪裏遭的罪。”
“不過公社那邊兒都強調了，下放的這些人都是犯了錯誤的人，已經被資本主義腐蝕了，隻有艱苦的勞作，才能讓這些人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改心革麵，重新做人。”
“反正說得冠冕堂皇的，但是我聽著其中的意思就是讓人家死命的幹活，將村裏那些又髒又累的活兒全都推給這些人幹。”
讓這些人吃最不好的東西，幹最累的活兒，住在條件最不好的地方。
“這些人都是城裏人，早些年哪裏受過苦，現在一來就做這些事情，哪裏能受得了。”
“我聽說前段時間剛剛送到一個村裏兩個勞作的人，聽說年紀也不算大，四十多歲不到五十。”
“剛到鄉下還不到半個月呢，人就沒了。”
王芬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神情中全都是唏噓，王秀的表情也十分嚴肅，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事情。
“村裏沒人管？病了村裏不是有大夫嗎？”
王芬擺了擺手。
村裏的赤腳醫生，給本村的人看病，有時候還拿不準。
更不要說去給這些人看病了。
本來就長途跋涉過來，有點水土不服，平常也休息不好，東西也不夠吃。
年齡也不小了。
這種條件擺在那裏，能夠救下來一條命，都是老天保佑了。
“大隊長開會說，我們村也要來幾個人，這幾個人來了之後，可能會先住到李家老宅子那裏。”
“你們村給這些人這麼好的待遇啊？”王芬聽了之後十分驚訝。
“我聽同事說，有的地方讓這些人過來都直接住牛棚裏。”
牛棚簡陋，也沒個專門的窗戶或者是門，平常有個風雨什麼的，根本頂不住。
“姐，你見過不少這樣下來勞作的人？”
王芬點頭後搖頭。
“過年那兩天，咱們縣裏來了一批，當時我們的客運路線不是正在停運嘛，是我們的公交將這些人拉到村子裏去的。”
王芬沒有分到這樣的差事，事情是等過完年正式開工之後，聽客運站的同事說得。
“不僅我們客運站要拉這樣的人。”
“我們縣裏的運輸隊，現在出去送貨的話，回來都要順帶捎著這些人，不過說不定去哪裏。”
“聽說專門往偏遠的地方送，尤其是有山，山路還不好走的那些地方。”
王芬上班的時間，大部分都是在公交車上度過的，從公交車上聽來的故事也都是五花八門的。
“今年過完後，我們這條線感覺來縣裏的人都少了。”
之前公交上時不時有大包小包串親戚的，也有那種小年輕快要訂婚，專門來縣城看看時興的料子和衣服。
但是今年公交車上，這樣的人少了很多。
雖說還是有人走親戚，但是大包小包的人少了很多。
“之前估計很多人都是渾水摸魚，掙錢和看望親戚兩不誤，現在沒有人敢這麼做了。”
而且之前縣城裏雖然也管控私下買賣，大家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但相對來說，氛圍還是鬆散的。
上下兩個組織中似乎有人專門通氣，真正被抓個正著的人不算多。
但是去年年末，領導似乎是為了徹底製止買賣東西。下手狠抓了一波，讓縣裏很多人大過年的都蹲在監獄裏。
“估計是都被嚇到了。”
“人流量減少會不會影響你們這趟線路？”
人流量減少之後，這條線路上掙不到錢，很容易被取代。
王芬搖了搖頭，“沒啥影響，之前公交擠得都不能走，現在稍微寬鬆一點，算是能走動了。”
“而且就算這條顯露砍了，還有別的線路呢，你就別多想了。”
反正她是正式工，客運站也不能讓她徹底沒了工作。
“倒是還有件稀奇事兒，我看縣裏這兩年有不少姑娘都嫁到了村裏。”
王芬發現這個情況的時候，震驚了很久，也觀察了許久，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尤其是那種看起來家裏過得不錯了，偏偏給女兒找個鄉下人，也不知道都是怎麼想的？”
鄉下人拚了命地想要在城裏紮根落戶，城裏人好端端地卻偏偏將閨女嫁到鄉下，這難道不是推入火坑？
“姐，不如你再觀察觀察，這些人家女兒結了婚之後，是不是都搬走了。”
不論在什麼時候，永遠都不缺政治敏感的人。
之前報紙上就不斷有斷絕關係的聲明，如果是長期關注這些情況的人，擔心自己家裏有問題，提早將女兒嫁出去，自己則帶著家產躲到別的地方，也是一種避禍的方法。
女兒嫁出去了，不是自家人，也屬於斷絕關係的一種，如果在鄉下挑選的夫婿是個可靠的人。
接下來的幾年，雖然可能過得會辛苦一點，但是至少也算安穩，不至於過了今天沒明天。
“你是不是知道啥？”
王秀搖頭，“從報紙上看來的，報紙上很多人都在脫離關係。”
不僅脫離關係，還相互舉報。
有時候看得久了，王秀都覺得自己看得不是正兒八經的報紙，而是某家的愛恨情仇八卦。
王秀從王芬那裏出來，又去供銷社看了看，今天有新到的不要票的點心，王秀要了一斤帶著回家。
回家的時候，李成祥已經到家了。
“晚上有我掃盲班的課程，今天下午的課就讓別人幫我上了，我回來準備一下。”
王秀停好車子，點點頭，“那我們今晚就不過去了，自己吃點。”
“大隊長今天去老宅找我了。”李成祥放下手中的紙筆，看向王秀。
其實也不知是去找他的，他大哥二哥也都在。
“大隊長讓我們把老四那個房間鎖上，不想讓過兩天過來的人住那個房間。”
李老四的房間裏，其實已經空空蕩蕩了，李老四媳婦之前已經將自己帶過來的嫁妝全都搬走了，隻不過從外圍看，李老四的房間依舊是最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