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汀與苑走後,就再沒回來,起初幾個孩子還日日惦記,希望某一日,汀汀真的能給他們帶回一隻狡來,每天總會問上好幾次。
梓還常常跑去溪溝,站在比他還高的蘆葦邊,踮著腳向著林子望。再後來,漸漸地就問得少了,幾個月之後,幾個小孩似乎就把狡這事兒徹底忘光了。
可小夭卻一直沒忘記汀汀,她不知道究竟是因為汀汀奇怪的打扮,還是骨子裏透出的沒有一絲心機的單純,讓她有了些掛念。
許是大抵相同的原由,安婆婆偶爾也會突然地歎息一聲:“那去捉狡的兩個人,不會讓狡給捉走了吧? ”
...
日子就像七渡的溪水一樣,一日不落地流淌著。
溪邊的蘆葦漸漸白透了,秋意也以相同的速度日漸濃鬱,晚飯後,林子上空的雲層漸漸暗淡下來,天空像被一層透明的琉璃罩著,透著灰白的光。
“有一場暴雨。”安婆婆站在屋簷下望著對麵的林子說。
果然一會兒,天空最後一線灰光被烏雲卷到林層邊際,巨烈的狂風壓著無邊無際的林濤又一層層卷逐回來。
璟關好了所有的門窗,隻聽見風帶著樹枝不停地擊打在屋簷與門窗上,雨聲轟轟,鋪天蓋地,就像一張巨大的嘴,在吞噬著整個七渡。
“好大的雨!”琨放下手中練字的筆,側耳聽著,很興奮。
梓卻跑到璟跟前,害怕得不行:“爹,我感覺我們的屋子會被吹掉! ”他驚恐地抬頭,盯著屋頂一動也不敢動。
璟微微笑了笑,摸了摸梓的頭,放下手中的書。將手往桌上一伸,瞬間一盤紅豔豔的柿子出現在手中。
“梓兒,給娘端過去,再問問娘肚子餓沒有,要不要再吃一些糕點。”
看見他還很害怕,璟道:“爹以前告訴過梓兒什麼 ,我們家就隻有娘一個小女子,我們三個都是男子漢 ,心裏害怕的時候,就更應該去照顧娘,保護娘。對不對梓兒? ”
小夭停下編著醫書的筆,忍不住笑起來。
梓兒端著柿子,聽著屋外劈裏啪啦的轟響,深吸了了一囗氣,快步跑到小夭麵前。
“娘,柿子! ”
\"謝謝梓兒 。\"小夭將兒子抱到膝上,選了個大的給他,轉身對琨道:“琨兒也過來吃一個。 ”
“再去給爹爹一個...”
屋裏燭光飄搖著,晃來蕩去。風雨中,傳出一陣陣低語,又一陣陣嬌嗔與笑聲...
風在半夜停了 ,雨還有些淅淅瀝瀝 ,天未亮,左耳就開始收拾滿地狼藉的院子。
忽然,他警覺地扭頭,看向籬笆外。
那裏的美人蕉橫七豎八,狼狽地倒伏著 ,地上滿是斷落的樹枝與落葉。在濕噠噠的美人蕉葉片下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在慢慢地慢慢地蠕動。
左耳上前,就看到一雙骷髏般的眼睛睜得很大很大,仿佛使著全身的勁,支撐著直直地看著他。
左耳這一生殺過無數的人,沒有眨過眼睛。那隻不過是手起刀落,買賣人命卻並不折磨人 ,但此刻,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他心裏打了寒顫。
“小夭!璟!”他衝屋子喊了一聲,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小夭與璟聞聲小跑過來,借著天邊微亮的晨曦,看見泥地上躺著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像人形的骷髏。
這人雙腳腳筋看著似被人挑斷,也許是長時間在地上爬行,身上的衣物全部都被磨成了腐朽爛縷的條狀 ,身子幾乎裸露在外,僅是一層皮的皮膚早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垢積著黢黑的泥沼、血水與草莖殘漬。也許一直在用膝關節支撐整個身體爬行,雙腿膝蓋被磨出了白森森的骨頭與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