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大興三百餘裏的岐山扶風郡內,一座華麗非凡的宮殿挺拔的覆壓山巒而立,楹柱跨水相連,庭闕分岩相向。高閣長廊排成圍,棟宇台榭輪奐參差辟險峻之地建起聳立的雙闕,連綿不絕的高閣,縱橫錯雜的房舍,參差交錯的台榭,四通八達的長廊環繞期間,俯視它似乎高若千丈,向下看則幽岩大穀深險萬尺。鑲飾其間的各種珍珠美玉,璀璨奪目,其奢華程度遠遠超過了漢武帝的甘泉宮。這座盡顯移山過澗之力,極盡驕橫樸素之能的宮殿,就是越國公楊素奉命於開皇十三年督造,大匠宇文愷主持修建,耗時兩年才完成大隋離宮——仁壽宮。
一身著黃色龍紋便服,須發皆白的花甲老者,正坐在這座宏偉宮殿一角的觀景台的白玉桌旁,一邊轉著手中念珠,一邊看著屏山之下泛著漣漪的西海湖發呆,在他身旁一個滿頭白發,內侍打扮的老者神色肅穆的垂手而立。
“吳用,你這就去玄魚司那裏傳我的口諭,立即徹查那裏麵寫的事情,如若屬實,不管其官居何位,是否皇親勳戚,相關人等一律革職查辦,不得有誤!記住不管用何方法,我隻要一個結果!”
老內侍輕聲應了聲諾,走到白玉桌前拿起放在桌上的紅漆木盒,對著老者低頭拱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老者見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輕輕一擺手道:“知道你要說什麼,你記住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管他是誰,隻要犯了律條我絕不會姑息的,去吧。”說罷也不再理會老內侍的反應,轉過頭去繼續看著水氣縈繞的湖麵發起呆來。
水氣中越發的濃厚,山水在朦朧的水霧中若隱若現,宛如一片不似在人間的仙境一般,讓人不由得浮想聯翩,恨不能立刻拋卻紅塵紛擾,逍遙天地之間。
想我楊堅生於戰亂,攻伐一生,王侯將相,係於一身,繼而黃袍加身,平定四海,使宇內拜服,百姓安居,使外邦敬畏,稱臣納貢,聖人可汗之威名,遠播蠻夷之地,人生至此,當何憾矣!可我總覺得不滿意,這又是為什麼?梁睿托病,劉昉也起了反心,李德林、史萬歲更是和我離心離德,就連高穎、楊爽、韓擒虎、賀若弼、魚俱羅這些昔年的肱骨之臣們都和我離心離德,就連我的五個兒子也瘋的瘋,死的死,囚的囚,這都是為什麼呀?難道人真的隻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嗎?難道我楊堅幹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老天要這樣報複於我?難道人間事不如意者真的占了十之八九嗎?
老人歎了口氣,拈起被風吹落的一片半黃半綠的落葉、葉,輕輕的搓弄起來。
勇兒淫穢*後*宮行止無矩瘋了也罷,阿抵好色成性被崔氏那個毒婦害了性命,最可恨是俊兒那個畜生居然想用邪術害自己的兄弟父母,還有益錢那個混賬東西!在並州暗地裏招兵買馬的以為我不知道,想幹什麼?他想幹什麼?還有阿麽,阿麽啊……
皇後啊,你這幾個兒子,一個個都不成器啊,皇後啊,你知道嗎,我這個皇帝現在真的是孤家寡人了,人人都怕我,人人都懼我,可誰又能真正的知道我呢?伽羅啊,你比我早走了,丟下我一個人在這個人世間遭罪,這就是你對我的懲罰嗎?你真的是太狠心了,太狠心了……
想到傷心之處,胸口一陣揪心的疼痛傳來,喉嚨一癢,一口鮮血從嘴中噴出,灑落在白玉雕構的玉台石桌上,繪成了一朵鮮豔的血花。在旁侍立的眾侍衛和宮女太監大驚失色,紛紛圍了上來
接過太監遞來的手帕,輕輕擦去了唇邊的血跡,擺擺手揮退了侍衛和太監宮女,看著石桌上斑斑駁駁的血點繪成的鮮豔紅花,老者慘然一笑。
看來讓協昭先生言中了,我此次出來恐怕回不了大興了,雖然生死自有定數,可朕還是不甘心呀,門閥這個禍根還未根除,高麗那個賊子還未剪除,突厥那條豺狼還未消滅幹淨,內憂外患,要操心的事實在太多了,可我的時間不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