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夏。
“嗐,您可別小瞧,眼前這最最掙錢的行當就是這跟人有關的啦。哥幾個靠這可不僅僅是能過皇帝的日子咯。”我的眼前是糊成一團又攪和在一起的黑,南方腔很重的聲音又緊接著傳來,“屋裏頭關著七張皮子。最大的二斤二兩,最小的一斤一兩。二斤二那個還是個高腳騾子,美得很。”
“你也知道,現在國家打擊起來了,做這行有風險。不是本地貨,我們不要。”一個較為年輕的男性聲音從門縫飄進來。
“當然都是本地貨。你曉得吧,我們哥幾個都是南方人,來這東北做生意也不容易。哥知道,你們是要把這幾匹運到南方去,要求是本地貨嘛,也正常。”
門外的對話沉默了幾分鍾,我更感覺到窒息,現在想想,那時候的窒息是一種擁擠到不能再擁擠的窒息。眼睛被蒙住,其他感官就變得愈發靈敏。
閉塞的小屋,散發著被汗狠狠蒸過又晾幹發澀的味道,混雜著女性月經的腥臭味。
我感到惡心,不想呼吸,便緊閉嘴巴和鼻子,卻聽到屋內濃重的喘息聲。那聲音像渴死鬼一樣絕望,我感到害怕。這是哪?我又開始呼吸了,隻用嘴巴。
手被綁住了,隻能輕微動動指尖,卻感覺好像碰到了旁的人的身體。一瞬間我的身體,我的微弱呼吸都像被人掐死了一樣。我的眼淚,我的鼻涕全都溢出來了,我的頭皮像被人使勁提了一把。可我不敢吭聲。我想奶奶,我要回家。
“聽說你打算把這幾個都運到山裏去?”年輕聲音試探道。
“找媳婦嘛。不丟人,我也不過是當個媒人。現在這個年代,娶媳婦簡直像搶錢呀。娶一個少說一萬塊。小的賣過去當童養媳,便宜。還能給家裏幹活。大的直接賣給老光棍。”這人嘿嘿一笑,顯得淫蕩,“這七匹皮子裏,有大學生。鄉下老男人哪見過。”
“哥,我知道,你找我當這個運貨員,就是相信我。但如果我說眼下有個更大的買賣,你做不做。”
“什麼買賣?”老男人似乎不耐煩。
“與其掙這一手,不如趁皮子光亮,多多循環利用。”
“你是說賣了再收回來?”老男人有些驚訝,甚至是害怕,“這不是開玩笑的兄弟。那深山溝溝裏,一村人通一口氣。咱這樣做,不光毀姻緣,還容易出不來那大山呀。”
“不、不…”年輕人失笑,“我的意思是組織拉客。這掙得可不比從山溝溝的窮光蛋那裏掙得多。”
“可、可不是說國家打擊起來了嗎?”
“隻要能掙錢,你就說幹不幹。”年輕人看老男人鬆口,便繼續說,“老哥你隻需要把這七條皮子賣給我……”還沒等年輕人說完,就被打斷,“那你這麼幹,我怎麼撈油水。”老男人慍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