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元年,八月。
中原大地,狼煙再燃。
鄭州城外,一場大戰剛剛結束。
從西門外一直延伸至鄭州城內,再由東門而出,直至大道十裏之地,俱為鮮血所染,遍地的屍骸將地麵鋪高了一層,那是三萬宋軍和無數被屠百姓的殘軀。
東門外,一隊金兵正沿著大道往城內徐徐而行,馬蹄踏過屍體,凡是還留有一口氣的宋兵,金人就會補上一刀,甚至是那些被箭穿了胸,看起來必死無疑的軀體,他們也不會放過。
“小將軍,我們進城吧,這種事留給士兵做就行了,何必你親自動手。”大隊中,那金甲黑須的金人將領說道,臉上,流露著些許不屑。
這話是對前麵那個年輕的女真小將說的,但那人卻是一臉不以為然,狼牙棒重重落下,將一名尚有一息之氣的重傷宋軍腦殼砸了個粉碎。
腦漿濺出,與周圍本已很濃重的血腥氣混雜在一起,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周圍的金兵紛紛掩嘴,而那身披白袍的年輕小將卻是顯得表情愉悅,仿佛這腥臭的味道,對他而言便如沁人心脾的異香一般。
“銀術可,你這就不懂了,親手砸碎這些漢兒的腦殼,你不覺得這是一種很美妙的享受嗎。”
說話這人,乃是金國西路軍元帥完顏粘罕之子完顏真珠,而那黑須將領,則是粘罕帳下第一大將銀術可。
在銀術可看來,完顏真珠一點都不像他的父親,除了一點——殘忍。但不同的是,粘罕勇武而富於智謀,他指揮下的西路軍,幾乎是百戰百勝,而真珠,除了好殺成性之外,與那些宋人紈絝卻又無能的權貴子弟並無多大區別。
不過,粘罕對他的這個長子卻非常的寵愛,他期待真珠能夠成長為一名大金國優秀的將材,將來能夠繼承西路軍統帥的位置。這一次南下侵宋,粘罕特意將真珠發到銀術可手下,希望他能夠從中得到曆練。
而銀術可卻隻敢將真珠時刻帶在身邊,不敢讓他統兵上陣,生恐這位無甚本事的小將軍有什麼差池,到時他便無法向粘罕交差。
完顏真珠所謂的曆練,也隻僅限於戰鬥結束後,殺一殺毫無反抗之力的宋人傷兵而已。現在看起來,他倒是樂在其中。
銀術可搖了搖頭,口中喃喃自語:“元帥一世英傑,卻生了他這麼個廢物兒子,真是可惜了。”
十步之外,陣陣的慘嚎聲將韓懷秋震醒。
他依稀記得,當時宋軍全線崩潰,他不得不隨著大流逃跑,而這時一隊金國騎兵突然出現在側翼,片刻之間將他們衝得七零八落,在混亂之中,自己被一金騎撞到了後背,當場就暈了過去。
他的神智很快恢複,略掃了一眼四周,便知是何等狀況。
媽的,又是一場慘敗。
金兵越來越近,三步之遙,一名活著的宋軍發現了他,也不知是受傷太重神智不清楚,還是嚇得失去了理智,他竟在金人眼皮子底下向這邊爬來,韓懷秋暗吃一驚,明知他這是自尋死路,卻不敢大聲示警,隻怕也暴露了一自己,隻能微微擺手,示意他別亂動。
“那邊有個活的!”
金人發現了。
“別動,留著給我。”完顏真珠大叫著,策馬踏著屍體衝將過來,隻聽哢嚓一聲,戰馬的前蹄狠狠的踏在了那宋軍的背上,如此沉重的力量,立時將他的骨頭壓碎,那宋軍連叫的機會都沒有,當場便即斃命。
“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啊。”完顏真珠得意的狂笑,那宋軍已死,但他仍是不休,驅馬在屍體上走來走去,直至將那軀體踩踏的不成形狀。
袍澤被殺,遺體被肆意的蹂躪,這血淋淋的一幕就發生在韓懷秋眼前,空有一腔怒焰,卻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完顏真珠驅馬繼續向前,離躺在地上裝死的韓懷秋越來越近,形勢已不容他不做出反應,要不然,今日他就得喪生於此。
斜臥的韓懷秋暗暗摸到了別在腰間的匕首,片刻之間,完顏真珠的馬來到他的近前,他瞅了一眼地上的這具“屍體”,狼牙棒高高的舉起,口中道:“這宋狗身上沒什麼傷,估計也是個還有半口氣的,嘿嘿,讓老子送你一程吧。”
疾風破空,狼牙棒轟然而下,直砸向韓懷秋的人頭。
微開的眼睛清楚的看明了這金人的動作,在那棒頭砸落的一瞬間,韓懷秋身子就地一滾,避開了這致命一擊,緊接著一手抓住了棒身,臂上猛一用力,那完顏真珠完全沒料到會有如此驚變,尚未及反應之時,整個人便是“啊呀”一聲,被從馬上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