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夜總是潮濕又悶熱的，仿佛空氣中都彌漫著微妙的水霧，每一絲細微的動作都能讓濕氣優先沉澱在裸露的肌膚上紮根發芽。
教室裏沒有空調，在不能開窗透氣的情況下，隻能任由各種難聞的氣味在擁擠的環境中升溫發酵。
有人看了看時間，距離晚自習下課還有十分鍾。
數學課代表張叡已經抱著剛剛收起來的所有數學試卷走出了教室。
浮著霧氣的窗邊，清瘦的身影側趴著一動不動，空望著模糊的雨夜。無意識的咬合著唇邊的塑料筆帽發呆。
當周圍開始發出陣陣不耐的躁動，送完試卷回來的張叡剛好踏進教室。
他嬉笑著站在講台上麵大聲宣布“老宋說收拾好東西，今晚提前放學。”
“哦耶！老宋萬歲！”
“今晚又可以多追半個小時的劇了。”
“……”
在誇張的歡呼裏，眾人已經一窩蜂的朝門口湧去。
夏茶也不例外，她快速蓋上被自己咬變形的筆帽，隨手拉起掛鉤上的書包開始往外走。
很快，整個教室就隻剩下一片雜亂的空蕩蕩。
走出教學樓，偌大的操場分布著零零散散的身影，但無一例外全都是二3班的學生。
“今天晚上有關東煮和麻辣燙，咱們走快點。”
“走，開黑不？”
“……”
劈劈啪啪的雨點像是繞著她畫了一個圓，將周圍一切事物模糊化的同時，也讓自身的感官無限放大了。
獨自沿著寂靜的街道往回走，每次經過那些黑漆漆的拐角小道，或是兩座相鄰路燈之間短暫的昏暗處，夏茶都會緊緊攥著某樣東西，一路煎熬著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手中堅硬的物體也早已褪去自身的寒意，散發出屬於從她手心裏沾染上的餘溫。
因為沒有鑰匙，夏茶敲門後隻能靜靜的站在樓道裏等著有人來開門。
她一路上走的並不算慢，但衣服還是難免被淋濕了些，現在就像是被浸泡在一個悶熱又潮濕的罐子裏，渾身黏膩又刺撓。
“吱……”
黑暗裏，厚重的防盜門突然開了條縫，從中透出一絲光亮的同時，也響起了一道稚嫩的童聲。
“姐姐？”
“嗯，是我。”
在聽到熟悉的聲音後，夏陽陽也放心地將門打開了更多。他穿著一套卡通恐龍睡衣，糟亂的頭發下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有些迷蒙，看樣子似乎是剛剛被吵醒的。
“姐姐，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
“因為姐姐剛剛下課啊。”
夏茶一邊說著一邊往裏走，途中還不忘揉一揉小家夥肉乎乎的臉蛋。
“爸媽呢？”
“爸爸今天不回來，媽媽已經睡覺了。”
“那你也快去睡吧。”
“不要，我要陪著姐姐。”
小家夥有些倔，除去與她八分相似的眉眼之外，這大概就是兩人之間的唯一一個共同點了。
趁著夏茶愣神之際，夏陽陽已經邁著小短腿噔噔噔的跑到旁邊的廚房打開了燈，然後踮起腳尖扒住了餐桌的邊緣。
“姐姐，我給你留了雞蛋哦。”
“真的嗎？”
夏茶作出誇張的表情走到餐桌前，在小家夥寫滿期待的目光下伸手揭開了覆在餐盤上的蓋子。
兩人齊齊低頭，隻見餐盤裏不僅臥著兩個白乎乎的雞蛋，旁邊還擺放著兩個金燦燦的小雞腿。
“哇！真的有雞蛋啊，還有雞腿呢？”
“對呀對呀，這些全都是我留給姐姐的哦~”
“快吃吧快吃吧~”
深夜，整座屋子裏隻有廚房還亮著一點燈。
在夏陽陽的監督下，夏茶乖乖吃完了所有東西，並得到了毫不吝嗇的誇讚。
“姐姐真棒！”
……
小家夥明明已經困的睜不開眼了，卻還不忘在回臥室之前扒著門縫跟她說晚安。
“姐姐晚安。”
“陽陽晚安。”
她目送著小家夥回了臥室，直到眼前的房門完全關閉，四周也徹底陷入一片黑暗的瞬間，才終於收起強撐的笑意胡亂摸索著衝進了衛生間。
“嘔…嘔……”
胃部陣陣翻湧，她甚至來不及調整一個合理的姿勢，隻能任由自己跪在冰涼的地板上開始劇烈的嘔吐。
許久過後，夏茶隻覺得將苦膽都吐出來了。
好不容易拖著冷汗涔涔的身體回到臥室，還要同時感受著胸腔拉扯的鈍痛和胃部痙攣的絞痛。
她昏昏沉沉的望著天花板，一邊在疼痛與困意之間掙紮徘徊，一邊在心底展開對自己的唾棄。
“拒絕的話很難說出口嗎，非得給自己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