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麼把手裏的兵力全交給穆眠野支配,喝了一碗神醫調製的安神藥,呼嚕嚕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帝王很少能睡到日上三竿。
今日是不用上早朝,才讓他得以像尋常少年一樣在錦被裏多賴了一個時辰。
自太後被軟禁,到最後一封“敵人以盡數關押”的密信傳遞到穆眠野手中,總計不過五個時辰。
城外的血雨腥風還未消散,皇城內部一小販打開庇護所暗道的鐵門,探頭往街上張望了一會兒,長舒一口氣,衝裏麵招呼,“街上血都清掃幹淨了,沒有官兵巡視,能做生意。”
“自打這攝政王掌權後,城裏接年連月的亂,斬首的誅九族的不下百家,可還真沒再傷過老百姓。次次都先把婦女老弱暗中安置起來,遇到血洗皇城的大事兒,連我們這些漢子都護衛起來。”
“可不是,聽昨兒夜裏殺的那情況,哎呦那叫一個激烈。”,一老頭顫巍巍抬手,指著上方。
“依照那位立下的規矩,凡是傷及農戶財物的,按市價的兩倍賠償。我這種老頭子,額外多給三成的撫慰金。他們自去亂他們的,殺他們的,老頭子我今兒拿了朝廷的銀子,可是美滋滋要去喝口小酒嘍!”
……
“你愛喝不喝!”,神醫把藥碗往桌上一砸,氣急敗壞的樣子像極了他養的那隻隻會盤旋拉屎的禿鳥,“你就這麼熬吧!熬不死你!反正你比你媳婦兒年紀大,你死的比他早也是該!”
穆眠野勞累一晚上,剛被勝利的號角催出幾分睡意,和衣還沒躺下就被迎麵塞了一口苦湯藥,哪兒可能會喝。
可這位間歇性發癲的神醫大人,確實是穆眠野在百忙之中,能安心放小皇帝去睡覺,而不怕他又被毒死的秘密武器。
隻能撐起已經累的要歇菜的身體,“草草,我隻是熬夜,不是中毒不是受傷更不是要嗝屁了,我真的不用喝藥,多謝您發的這沒什麼用的善心。你又要求什麼事兒?看上太醫院什麼藥了?”
呂草草被他這良好的態度噎的說不出話,一屁.股往他床上一坐,“我就是……來問問寧將軍怎麼樣了。”
寧正立?
“他啊!”,穆眠野困到腦子不想轉,加上對呂草草不設防,就沒多想個問句包含的令人後脊發涼的深意,“昨兒就被竹西尋著了,沒受什麼傷,這會兒估計在禦書房回陛下的話,你要想拿他試藥,就去南門蹲著,他要走那道門去軍營。”
說罷,再也撐不住,裹上褥子昏沉睡去。
耳邊沒了竹西的呼嚕聲,夢境便再次被牛鬼蛇神取代。
在猩紅的殺戮中,穆眠野還恍惚瞧見了白羅春。
那家夥依舊是一副病懨懨的軟蛋樣,沒骨頭似的靠在一株杏花枝子上,狂風肆虐,雪白的花瓣撲簌簌卷著淡雅的香味自穆眠野肩頭飄過。
清新的氣息,舒適的觸感,令掙紮在夢魘中的穆眠野陣陣舒爽。
他身體不受控製的快步迎了上去,卻沒聽見常聽的那句“穆爺爺來了”的問候。
取而代之的一柄不知何時出現的長劍,劍尖染血,深埋入他的腹部,在漫天白色的映襯下,宛如一支呼嘯尖叫著的厲鬼。
穆眠野瞬間驚醒,幾乎是彈了起來,幹渴的喉嚨緊到發痛。
他抹了把浸透額頭的冷汗,衝前來查看的下人詢問。
“白尚書今日可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