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不通了。
爸爸媽媽的電話接不通了。
柴沐晴坐在出租車後座,給手機上爛熟於心的號碼打了不知道幾個電話。
可是都沒有接通。
不安的情緒籠罩上心頭。
她咬牙,在心裏祈禱,快接電話啊。
到了市中心,電話還是沒有接通。
她找不到地方,隻能先回到自己家。
看著三年未見但還是那麼熟悉的建築,柴沐晴痛苦地閉上眼睛,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她不知道,她再回來,會是以這種情況回來。
回來麵對至親之人的離開。
掏出一直藏在她錢包裏的鑰匙,柴沐晴打開熟悉的房門。
裏麵狼藉一片,破碎的玻璃,歪斜的家具,發臭的食物,無不彰顯著這個家出現了變故。
柴媽媽很愛幹淨,哪怕她們的家隻有一點大,都被她整理的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家變得這麼淩亂不堪。
進門的玄關處,放著一張她們家的全家福。
柴爸爸摟著柴媽媽,柴沐晴一邊環著媽媽的手臂,另一邊環著柴沐雲的手臂,柴沐雲靠在她的肩上,一手比著耶,柴樂樂激動地站起身,吐著手頭。
她們的腦袋都湊得很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喜悅的笑容。
她們之間流轉的愛意太過醒目太過張揚。
以往最愛的照片,此時卻叫柴沐雲隻看了一眼,淚珠就成串的掉落。
爸爸媽媽不在家裏,電話還是打不通。
柴沐晴沒辦法,隻能一個個打給親戚。
親戚們都知道柴家發生了什麼事,也是痛苦萬分,但也都不知道柴父柴母去了哪裏。
內心的不安愈發濃烈。
柴沐晴想要出門去尋找他們。
卻在出門的那一刻接到了姑姑的電話。
半個小時後,她趕到了市中心醫院。
順著姑姑報的地址,她急匆匆衝到了搶救室門口。
卻看到了癱坐在地,痛苦哭嚎的姑姑。
姑父紅著眼眶,摟著姑姑沉默著。
柴沐晴怔在原地。
姑姑看到了她,哽咽著吼道:
“小晴,你沒有爸爸媽媽了啊!”
柴父柴母在前往警局的時候,因為精神恍惚,把油門當成了刹車,撞上了綠化帶。
最終搶救無效死亡。
下飛機時還豔陽高照的天,轉瞬就被烏雲籠罩住。
陰沉的嚇人。
雷聲響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瞬間變大。
柴沐晴不記得後來的事情了。
幾天後,等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的時候,她的手上已經多了兩個木盒子。
沒有柴沐雲的。
因為案子,還需要用到。
她的妹妹叫柴沐雲,但她熱情,陽光,開朗,跟個小太陽一樣融化著身邊所有人。
可這個太陽下山了。
她叫柴沐晴,但她內向,沉默,跟熱情的“晴”字一點不搭邊。
她的餘生變成了飄無定所的雲,永遠下著暴雨。
她,沒有家了。
現在支撐她活下去的動力,就是看到那些害她家破碎的殺人犯們,受到製裁。
她用這麼多年賺下來的錢,找記者,找營銷號,找一切能曝光這個事件的幫手。
駭人聽聞的新聞迅速席卷各個網絡平台。
終於,輿論鬧大了。
憤怒的網友衝擊著那些凶手,找盡一切惡毒的詞彙批判他們。
她找了律師,等待著那天的到來。
正義沒有出現。
在法庭上,看著痛哭流涕的少年們,她憤怒地吼叫著。
不對!不對!
還少了一個,還少了一個最重要的!還少了最重要的那個策劃了她妹妹死亡事件的罪魁禍首!
她被勒令安靜。
被打斷話的少年繼續陳述自己的所作所為,解釋自己為情記恨上了柴沐雲,所以找人策劃了綁架,實施了犯罪。
他的解釋顛三倒四,不時配合著傻笑。
顯然他是個智力有問題的人。
但柴沐晴知道,不對,不是這個人。
真正的主謀另有其人。
為什麼這個人會頂罪,明明不是他做的!他甚至沒有參與進來!
原因太容易知道了,隻看他父母身上嶄新的名牌衣服就知道了。
柴沐晴了解過,以他的家境,這樣的衣服他們家支撐不起。
明明漏洞那麼多,為什麼沒人出來反駁。
她看向自己重金雇來的律師,對方眼神閃躲,避重就輕,看似針針在血,但那些不合理的地方都無視了過去。
柴沐晴隻覺渾身發冷。
為了讓真正的凶手繩之以法,她特意求來了最誠信的律師,不會為金錢折腰的那種。
那原因也很顯然了,律師也受到了威脅。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咬緊牙關,血腥味從喉嚨裏傳出。
她太憤怒了,但強製讓無辜之人為了她的正義付出代價,她也做不到。
即使做了,最後的結果也隻是多幾條生命離去。
在對方的能力下,她們這樣的人的生命,太無足輕重了。
庭審結束了,泣不成聲的少年們被帶了下去。
因為他們已經滿十八了,等待他們的是法律的製裁。
製裁?太可笑了!
明明最大的凶手還在逍遙法外!
男人們的父母在一邊哭作一團,掙紮著為他們的孩子伸冤,求饒。
有些偏激的家長衝到她麵前,跪在地上一個接著一個磕頭,求她放過他們的孩子。
他們的孩子隻是太小,分不清,不是故意的,不是有意的,他們已經知道錯了,他們下半輩子給你做牛做馬還罪,求她給這些未來還有無限可能的孩子們一個機會。
柴沐晴愣坐在座位上,低頭看著這些人涕泗橫流的臉,怔怔開口道:
“我放過你們的孩子,那又有誰來放過我的妹妹呢……”
說完,眼淚不受控製地滑落。
她抬起頭,逼走這些眼淚,站起身,離開。
有家長見軟得不行,怒吼一聲,舉著拳頭想要上來攻擊她。
有人把他們攔了下來,柴沐晴不在意。
她走出法院,外麵豔陽高照,萬裏無雲。
她聯係的記者們也沒有來。
她本想過,如果最後的結果不滿意,就用最極端的方法摘下這醜陋的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