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十年初春,許譯被俘的消息傳到京城時引起轟動,誰能想到一個手握重權的都督能被區區通判俘虜。

皇宮中,老皇帝正與太子下棋,春寒料峭,太子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稍不留神他手裏的白子就落到了棋盤上,手抖著想去撿,寬大的袖擺掃落了一整盤棋。

“父皇饒命……饒命,李公公你眼瞎嗎?還不快擺一盤棋!”他瞪著驚恐的眼睛,雖然是強弩之末了卻還想擺一擺太子的威風。

皇帝蹙眉,伸手阻止李公公上前:“下棋累了,喝會兒茶也不錯,許譯何時羈押回來?”

“回陛下,周以白和江琅已經到臨都了,要不了三五日就到京城了。”太監恭敬回稟。

皇帝點頭示意他下去,又端起茶杯,新芽泡的茶清亮馥鬱,熱氣縈繞著他兩鬢斑白,人人都覺得他老了不中用了,殊不知當初他坐上皇位時,什麼手段沒見過,許譯是有野心但是盲目,太子是有手段但是蠢得可憐,他要是和許譯一起,或許自己還忌憚幾分。

自己不必出手,讓他們自己鬥去,高低立現,皇帝睨一眼太子冷冷道:“你做的那些事兒朕都知道,什麼地宮,什麼鬥獸,成日癡迷於這些,朕該遲早廢了你,隻是你還算有用的棋子,你的弟弟們都很警覺,原本想借你這個廢物看看,誰有逆反之心,沒想到竟然引出許譯。”

太子伏在地上,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老皇帝看他一樣淩厲的目光中摻雜著憐愛與不忍。

曾經他坐上王位時,他的父皇也這樣看著他,他永遠記得那個春風和煦的下午,他父皇垂死之際對他說:“人人都為了這個位置機關算盡,我在這個位置從未有過一夜安眠,實在是可悲至極。”

到今天他終於明白可悲至極是如何了,是身旁無可信之人,是隨時都能眾叛親離,江山百年,一代又一代的人為權利折腰,老皇帝的目光落到遠處屋簷上,那裏停著幾隻自由自在的雨燕,他握在扶椅上的手抖了抖寒聲道:“廢太子,移出東宮,發配臨都河。”

太子猛的抬頭,爬到皇帝腳邊,聲淚俱下:“父皇饒命,孩兒錯了,父皇最疼孩兒了……我的騎射都是父皇親手教的……”

是啊,他親自教出來的孩子,從內裏爛到外麵的孩子。

臨都城驛站,周以白端著安胎藥等在江淺屋外麵,路過的小廝惶恐,現在誰不知道周以白的名聲,他可是平叛反軍的人,回京是立馬加官進爵的,誰敢讓他做這種事:“大人,還是我來吧,夫人還在午睡著,肯定要好一會兒。”

周以白警惕的看一眼小廝,他握緊了手裏的托盤:“不用,這藥還燙著,等她醒來就能喝了。”

最後小廝實在爭執不過,隻能讓他傻站在門口等了,周以白聽著裏麵的動靜,說是給她吃藥,實際上他就是守著她,怕她跑了。

房間裏麵傳出了動靜,他立馬開門進去:“怎麼了?想喝水是嗎?你躺著吧,我來倒。”

江淺睡醒了,的確想找水喝,周以白出現她也不意外,自從他恢複記憶並且知道她懷孕後,她就沒自己倒過一杯水。

周以白快速走進去,把藥碗放下,給她倒水,江淺還是冷著一張臉不待見他。

“喝吧!溫的。”他把水遞過去,江淺沒有接,這幾天她體力恢複了,自然也有精神同他鬧了,她暗中找時機想走,結果這人天天守著她。

周以白放下水,又試探道:“那……要不先喝藥,今日的藥不苦……”

江淺嗤笑一聲:“我真該謝謝這個孩子,要不然我還看不見如此忍氣吞聲的你。”

這句話無疑刺中了周以白,他怔了一下,眼眶就紅了,事都是他做的,沒什麼辯解的,是自己把她傷成這樣的,也是事實,可是他真的不想再失去她了。

他抬起眼眸,看向江淺的脖子,聲音有些啞:“你塗藥膏了嗎?要不要我……”

“我隻想你滾就行了。”江淺沒好氣道,她深吸一口氣看著周以白:“你以為當那些事沒發生過就行了嗎?傷不在你身上,你自然不會疼,我又不是傻子,打幾下給個甜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