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安樂侯府。
荒園中雜草叢生,濃黑的夜幕下隱匿著一座閣樓,門窗封死,不見亮光。
“姐姐,我先送你上路,再去拜堂,你看,我是不是待你很好?”
宋雲荷匍匐在閣樓最高一層的閨房中,身上的血衣破爛不堪,縱橫可怖的傷痕上又加了新傷。
站在她眼前一身華麗喜服的宋玉雪,是她的庶妹。
聽到這話,宋雲荷冷笑:“你待我好?”
“唆使父親趕我出家門,挑撥三位兄長與我離心,奪我未婚夫,殺我乳母婢女,將我囚禁在此三年,不見天日,生不如死,真是好啊!”
她宋雲荷是安樂侯府唯一的嫡女,人生前十二年肆意快活,卻沒想到被一個憑空冒出來的庶女摧毀。
當年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三年後被迫歸家,一步步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又被關在閣樓過了三年求死不能的日子。
而一個來曆不明的庶女,踩著她,一步步取代了她,成了宋家的掌上明珠,嫁給望族蘇家唯一的嫡子,風光無限!
宋玉雪病態地笑起來:“是啊,我就是要搶走你的一切。”
“憑什麼你是嫡女,憑什麼你從小到大受盡榮華寵愛,而我明明也是父親的女兒,卻要躲躲藏藏十二年?”
“都是因為你和你那短命的娘,我才會見不得人,是你們欠我的!”
宋玉雪幾近瘋狂地大吼,抽出衣袖中的匕首,刺入宋雲荷的心髒。
宋雲荷吐出一口黑血。
體內的劇毒又開始錐心刺骨。
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一晃眼,借著外頭紅燈籠的光亮,她看清匕首上的“雲”字。
這是阿娘的東西!
她阿娘是大聿朝唯一的長公主、唯一的女將軍,隻可惜在她八歲那年,長公主領兵出征,死在漠北,屍骨無存。
這把匕首,也隨之消失。
可現在為什麼會在宋玉雪手裏?!
見宋雲荷失控,宋玉雪將匕首更深入幾分,刀刃緩緩撚轉,剜心刺骨。
她發出一聲低笑:“你和你娘一樣,都是蠢貨。你一定很想知道你娘是怎麼死的吧?”
看著宋雲荷瞳孔顫抖,她湊到宋雲荷耳邊,道:“等你下地府,你親自問問她……”
說完,宋玉雪猛然拔出匕首,大笑著離開。
宋雲荷緊盯漸漸遠去的背影,竭力嘶吼:“宋玉雪!你告訴我!”
黑房裏血腥味濃重,宋雲荷愣愣趴著,體溫隨著熱淚一寸一寸流失。
模糊中,她依稀看到與她一母同胞的三哥哥趕來。
她拚盡全力,抓住兄長的一寸衣擺。
“三哥……”
“明明你之前最疼我了,我們才是一起長大的親兄妹,你為什麼不信我,為什麼討厭我!”
“我好痛,這裏好冷,求求你,放我出去,我保證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侯府……”
許久,宋景翊扯回自己的衣服,冷哼一聲:“還有力氣說話,看來是毒給你下少了。”
一句冰冷的話,擊碎了宋雲荷心中最後殘餘的溫暖。
這折磨她日日夜夜的劇毒,竟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長親手下的!
多諷刺啊!
宋雲荷,所有人都想讓你死,你還奢望什麼活著!
用盡最後的力氣,宋雲荷艱難發出嘶啞的聲音:“宋景翊,若是哪一天你發覺自己冤枉了我,會不會後悔?”
“若有來世,我一定……”
後麵的話淹沒在嗩呐聲中。
宋玉雪被父親和兄長們簇擁著風光出嫁。
宋雲荷囚在這高高的閣樓裏斷了氣。
她靜靜地趴著,熱淚混著黑血從空洞的雙眼流出。
家仆看見少女恐怖的死相,怯怯問道:“三公子,該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