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英隻覺得在自己掉落下去的一瞬間有一種別樣的解脫,但緊跟其後的又是另一種極為強烈的不甘心與苦痛。她怎麼能就這樣輕易放棄呢,怎麼能放棄,原輝因她而死,她怎麼能輕易放棄生命。
她恍惚能聽到耳邊呼嘯的風聲,自己的身體在無限地下落,下落,好像永遠也無法掙脫。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墜入了深深的湖底,想要呼救,想要向上潛去,可是她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有。
原輝,你看,不是我主動尋死,隻是天道實在對她不起。
用盡力氣勉強吐出了一串泡泡,她終於閉上眼睛,徹底失去了意識。她的身體繼續墜落,連帶著她所有的不甘和痛苦,一同墜落深處。
零星的雨水敲擊著湖麵,激起點點的瀾漪,轉瞬又融化在磅礴的湖水之中再次消失不見。
顧焓章站在遊湖的畫舫上,不大不小的畫舫上綴滿了燈火,在這樣寂靜的夜晚裏漾起一抹溫暖,倒映在原本漆黑一片的湖麵上,暈染出了數道極為旖旎的黃暈。
畫舫的速度不快不慢,仿若閑庭信步,沒有目的地,也沒有時間的限製,漫不經心地在這陌生的湖麵四處閑逛。如同它的主人一樣。
觀南站在顧焓章的身後為其撐傘,涼風習習,混雜著點滴的沁涼飄落在人的身上。他有些擔憂主子的身體,便將撐著的傘遞給不遠處的仆從,轉而將另一人手上早就捧著的白錦披風為顧焓章披上:“公子,雨夜天涼,仔細身子。”
顧焓章沒有拒絕,無聲接受了這份心意。
觀南為主子整理好衣襟之後再次恭敬站到他身後的一旁。也不知道主子是怎的忽然來了興致要遊湖,遊湖就算了,為何偏要在這樣有些糟糕的天氣出行。
他餘光又掃視了一眼寂寥漆黑的四周,心中暗暗歎氣,依他瞧著這也沒什麼可看的,還不若他們從前住過的宅院後院裏的一池殘荷來的有詩情畫意。
也不知道陛下這是在看什麼。
觀南縱使心中想了許多,麵上卻是不敢表露什麼的。
原本平靜的湖麵上驟然先後響起兩聲巨大的重物落水的聲音,這樣的聲音在這樣寂靜的夜晚無疑是有些詭異的。便是如觀南這樣穩重的老人都不免有些心驚,反應過來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刺客。難不成,已經有人察覺到陛下已經不在辰國……
反觀顧焓章,一直以來,他的神色都是淡淡的,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好像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大權在握的數年光景讓這位原本身世成謎的帝王性情越發寡淡。
觀南一想到可能會有刺客就渾身警惕起來,正想著讓人趕快就近靠岸,隻有到了岸上陛下的安危才會有更大的保障。
顧焓章卻在觀南開口的前一刻抬手示意他安靜,手腕上的麒麟眼菩提珠串順著他抬手的動作輕輕往下滑了一下,愈發襯得他的皮膚白皙,“去看看。”
觀南麵露為難,出聲勸阻道:“公子,您身份貴重,不若……”由下人前去探路後再行決定。
顧焓章聞言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觀南即刻便緘聲。掌船的下人們自覺將畫舫繼續向前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