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跨世紀
從金闕山回來我的腳疼了好幾天。接下來一段時間的記憶是一片空白的,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好像腦死亡一樣。關於秦鳳華、關於吳發光……關於一切人的一切事情都一無所有。這種感覺毫不可怕,我真想徹底地失憶一次。我不想為了營造故事情節而去虛構一些事情來填充這一段空白,這對於我來說確實是件相當無聊和痛苦的事情,比回憶這些我正在回憶的事情更加無聊和痛苦。
等到我有記憶的時候已經快過年了,那時我已經回到了我所生長的那個村子。我每天都在家裏過著百無聊賴的日子,除了吃飯睡懶覺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坐在院子外麵望著遠處的天空發呆。生活對於我來說毫無期待,偶爾我會看看牆上自己過去的那些獎狀,麵對榮譽我突然心如止水了。這真是一種可怕的征兆,哀莫大於心死。
然而在臘月底的時候我卻突然萌發了去見胡文的念頭,這也是整個寒假裏唯一讓我心血來潮的事情。可是我已經沒有跟胡文訴苦的想法,我突然覺得一切都無足輕重了。我隻是突然很想見他,很想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可是我終究還是沒有去胡文家——我突然又覺得一切都早已經結束了。那的確是發生在上個世紀的夢。
這年的舊曆年裏沒有大年三十,嚴格意義上講臘月二十九才是中國2000年的最後一天,從理論上說這也是家家團圓舉國同慶日子。可是從上初中起我就漸漸對這樣的日子毫無感覺了,我覺得在我們那個村子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裏好像什麼都沒有變什麼都不值得人驚喜——晝夜交替四季變遷,還有就是男人女人一代代地經曆相同的生老病死……每每想起這一切我就會產生奔出去的強烈願望,或者叫yu望。我真怕困死在這個地方一輩子碌碌無為,可是——我開始煩惱自己應該如何奔出去,如何有所作為的問題,這的確是一個讓人頭疼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我才十六歲,眼下我好像隻能通過讀書的手段奔出去,這也是聽得最多並最被大眾認可的一種途徑,並且很多人認為是唯一的途徑,而且是捷徑。可是我真的對二中對高一三厭惡透頂,我想要是有另外一種途徑讓我可以擺脫這個村子和二中這兩個鬼地方的話我願意奮不顧身地去嚐試。
整個寒假我冥思苦想了很久,最終都隻得出了一個答案:再堅持一個學期,等文理分科去了文科班再說。
我在等待希望,這也是我最後的希望,我感覺。
臘月二十九的那天我去了K鎮,鎮上人山人海異常熱鬧。可是我並不是湊熱鬧來的,我隻是想碰到一些想要碰到的人,譬如胡文;可是我一個想要碰到的人都沒有碰到,包括胡文。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安穩,直到被新年的鞭炮聲吵醒我卻再沒有入睡。想著自己就快十七歲了,突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悲哀。我該用什麼來獻給我的十七歲呢?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