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師妹口齒不清地說,不哭也行,但是你要哄我。
我低三下四地說,小姑奶奶,你說怎麼哄就怎麼哄。
蕭師妹抬起頭來,半信半疑地說,真的?
我硬著頭皮說,真的。
蕭師妹傻乎乎地笑了,嘻嘻嘻,那好,你背我在下麵走一圈。
我順著她的手指,朝身後看去。標準的橢圓形跑道,四百米。
魯迅大文豪說,我家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還是棗樹。
朱□□小文學青年說,體育館有一條跑道,順時針走是四百米,逆時針走還是四百米。
蕭師妹這個害人精,此刻正伏在我背上,雙手勒住我脖子,快樂地東張西望。她一會兒說,師兄你看,別人都在笑我們呢;一會兒又說,師兄你知道嗎,小時候每次我一哭,我爸爸就背著我去遊街,遊到我高興為止呢。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跟蕭老爺子促膝長談一下,他這樣子教育兒女,端的是危害社會,坑人不淺啊。
我深吸了一口氣,堅持,堅持就是勝利,前麵隻剩下……三百多米而已。身體上的勞苦倒是其次,因為蕭師妹的體重比想像中更加輕盈。但是怎麼說呢,要命的地方在於,隨著走路的顛簸,有一對小巧而結實的球體,不斷磨蹭著我的後背。
沒錯,我是一個結了婚的男人,但首先,我是一個男人……
正在我心旌蕩漾的時候,小姑奶奶又頒下懿旨,她說,師兄,你給我講個笑話唄。
我陰陽怪氣地說,喳。古代有一個小孩子,他孝敬父母,認真讀書,後來,他成了文舉人;然後有另外一個小孩子,他好吃懶做,不去上課,後來,他成了文背人。
蕭師妹說,什麼爛笑話啊,什麼是文背人啊?
我說,文背人,就是“文學青年背著一個人”的簡稱。
蕭師妹哈哈笑道,這樣說的話,我還是哈佛畢業的高材生呢。
我說,此話怎講?
蕭師妹說,你給我聽好了,哈佛畢業的高材生,就是哈爾濱佛教紀念中學畢業的高級蠢材學生,哈哈哈!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在一片愉快而祥和的氣氛中,在一陣放蕩且不羈的笑聲裏,我背著蕭師妹,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了大半個橢圓,隻剩下最後一百米衝刺了。
蕭師妹突然問,師兄,你累嗎?要不……
我心想,折騰我一晚了,終於可以解脫了,蕭師妹卻接下去道,要不,我唱首歌給你打氣吧?
我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好。
蕭師妹問,那唱什麼歌呢?
我沉吟道,娘子軍進行曲吧,向前進,向前進,戰士的責任重,婦女的冤仇深……
蕭師妹嗔道,討厭!不唱了,我跟你講為什麼跟那個賤人分手的,好嗎?
我翻了翻眼皮說,太好了。
於是啊,蕭師妹就開始講她的恩怨情史了,如果除去那些雜七雜八、毫無邏輯的支線,這個故事的主幹其實非常簡單,就是“那個賤人”嫌棄她太笨太幼稚,就找了個已經工作了的新歡,偷偷摸摸了一陣子,今晚那個小三打電話給蕭師妹,向她攤牌,如此而已。
我問,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蕭師妹咬牙切齒道,師兄,你不用安慰我了,那個賤人一直嫌我幼稚,我是想不到他真的做得出來……其實他自己更不成熟,一點都不會照顧人的。如果他有師兄一半那麼成熟,就不會鬧到這樣子了……
在我二十幾年的生命力,旁人總是把聰明、機智、英俊、瀟灑、幽默等褒義詞,毫不吝惜地用在我身上;但被誇獎說成熟,的確是第一次。
正當我在自我陶醉的當兒,蕭師妹突然問,師兄,我真的那麼幼稚嗎?真的那麼笨嗎?
我在心裏說,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是“正確”,第二個問題的答案是“絕對正確”;當然了,作為一個心地善良,並且足夠虛偽的文學青年,我說出口的是,沒有啊,我覺得你這樣挺好,挺討人喜歡的。
蕭師妹說,那,你喜歡我嗎?
我支支吾吾道,這個問題嘛——
蕭師妹用尖銳的下巴戳我的肩膀,問道,師兄,你有GF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