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故人(1 / 3)

彭同·涅雷采斯。

我對他是這樣的熟悉,程度甚至超過了許多我手底下的將領,也正是因為我是那樣的熟知他,所以我也很清楚,這位一度統一整合了所有帝國勢力的皇帝,是一個可悲的人。

彭同,他是一個可悲的人。

或許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皇帝這個身份都和可悲這兩個字搭不上邊,可我的這位老熟人,後半生的經曆實在是太過於坎坷,似乎從我認識他那一天起,他的一生就沒碰到過什麼好事。

先是自己父親被陰謀害死,原本應該屬於自己的皇位被人橫刀奪走,一夕之間他便從高高在上的帝國皇儲墮落成了別人砧板上的魚肉,換作別人,或許早就孤注一擲舉兵謀反或者幹脆在酒精的麻痹下荒廢餘生了,可是彭同沒有,不光沒有,他還反其道而行之,心底道德的良知卻促使他在帝國最危險的關頭依舊挺身而出,帶著家族的精銳在達努斯堤卡城下死死攔住了阿塞萊人,可這一切卻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回報,這一在任何國度都會被當成英雄反複稱頌的光榮行徑,卻隻給彭同留下了一身傷痕,可悲可歎呐,彭同。

後來帝國分裂的時候,我趁機出兵擊敗了北帝國的軍隊,占領了塔奈西斯湖西岸的帝國城鎮,在那一片兵敗如山倒,整個北帝國人心惶惶的時刻,是他,又是他,彭同,召集軍隊抵抗我的入侵,在所有北帝國的貴族都忙著向西逃往更深入腹地的領土尋求庇護的時候,隻有他,彭同,穿著他那一身銀色的鎧甲,帶著那頂他父親親手贈與他的皇家具裝騎兵盔,帶著同樣不甘心束手就擒的卡拉德人一次又一次的朝我發動襲擊。

真是一個煩人的蒼蠅。

真是一個,倔強的,英雄。

但是彭同的可悲之處就在這裏,在他不斷的嚐試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時候,他這就連我這個對手都不禁肅然起敬的行為,卻遭到了原本應該是他最親密的戰友的質疑和猜忌。

可笑嗎?或許彭同應該咒罵,應該憤怒?

不……盧孔不值得彭同去這樣做。

因為自私的螢火,從來就不配與皓月爭輝。

說實話,對於彭同後來取得的功績,我是驚訝的。

老皇帝算計一生,雖然最後陰溝裏翻船,但數十年的執政依舊讓他給兒孫留下了足夠應付各種不測的遺產。

伊斯蒂安娜帶著老皇帝留下的後手,遊說在各個領主之間,輔佐彭同在已經飽經戰亂的廢墟之上孕育出了帝國的新生。

他終於做到了。

當帝國的旗幟,統一的帝國旗幟重新屹立在從俄爾堤西亞灣到奧尼石山的廣袤疆域之上的時候,這個脫胎於舊軀體的新生,和當年威壓整個卡拉迪亞大陸數百年的帝國身影重合,我記得那一天,薩萊城下了很大很大的一場雨,陰風怒號,暗雷滾滾,大雨傾盆。

長生天在向我預警,祂在不安。

我不會懷疑這個帝國對汗國帶來的威脅,這幾乎是不用過多思考的,我知道屬於我和彭同的一戰也終將會到來,遲早。

但是你看,我錯了,長生天也錯了。

當威利告訴我,那些名為元老,實為殺人凶手,叛國逆賊的帝國貴族們刺殺彭同的原因時,我居然沒有感到意外。

彭同希望加強皇室的權利,將帝國的力量集中到自己手中,他希望通過宗教來作為這場變革的先鋒,以此為序幕,揭開後麵的精彩大戲,我能理解他,我很能理解他,因為同樣作為一個國家的統治者,同樣坐在這至高無上的位子上,沒有人會不動這個心思,沒有人會不想要這麼做,真正的君臨天下,真正的朕即國家。

這幾乎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不同的地位,不同的角度,做不同的事,有不同的目的,彭同沒錯,他做的事情沒錯,實際上包括他的先祖在內,雖然一開始為了平定空位時期的混亂時不得已借助這些元老背後的家族的力量,以至於在戰後必須分給這些有功者一塊蛋糕,但是共和製早就是一個應該入土的製度了,或許在卡拉德人剛剛登上這片大陸的時候,共和製是一個毋庸置疑的先進製度,但是後麵卡拉德皇帝,那個卡拉狄烏斯家族最後一個皇帝被元老當街刺殺,進而又引發了接下來無比混亂的空位之爭的時候,元老院就應該隨著那位皇帝一同被埋進土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