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上)(1 / 3)

晚上,餘翔來找我了。他剛剛下火車,吃過飯就過來了。

我揶揄他道:“老餘,怎麼不在家裏玩了?”

餘翔說:“在家裏呆著沒勁,還是省城好玩。”

我心裏暗笑,餘翔真是個死要麵子的人,明明是聽我說顧琳那邊出了問題,才急匆匆地趕過來,卻還要嘴硬。於是我說,省城有些什麼好玩的啊?該玩的地方都去過了。而且像興州這樣一個全國聞名的火爐,夏天呆在這裏簡直是受罪。

我就這樣和餘翔瞎扯一通。餘翔言不及義地東拉西扯,目光遊離,語無倫次。我知道他是在等著我主動和他說顧琳的事情,心想,你不說我也不說,看你嘴硬到什麼時候。

最後餘翔的戲終於演不下去了,裝作很不經意地隨便問我,顧琳和王惠梁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於是也裝作很不經意地說,他們倆啊,也就那麼回事吧,無所謂的,反正你也不在乎。

餘翔急了,終於罵道:“他媽的,別瞎扯了,快告訴我具體情況。”

我哈哈大笑:“終於挺不住了?你早這麼說不就完了嗎?”於是把我從孟蘩那裏聽到的細節都和餘翔說了。其實這些細節也並不多,我在電話裏已經基本上和餘翔說過。

餘翔失去了他慣有的玩世不恭的風度,憂心忡忡地不斷追問,想知道孟蘩口中的關於此事的一切細節,並不斷和我仔細進行分析。直到再也從我這裏榨不出任何情報了,他才開始破口大罵王惠梁。

我覺得我這個師父的光環開始退去。他其實也並非什麼刀槍不入、無往不利的神仙,碰到有這麼強勁的對手,也是和我一樣緊張兮兮。我沒有告訴他我和孟蘩已經出了更大的問題。因為我現在已經基本上不再需要向餘翔請教了,我所麵臨的難題,不是他可以解決的。窮光蛋麵對大富豪,還能夠做什麼呢?如果問餘翔,他的對策無非又是把孟蘩做掉。一點新意也沒有。

孟蘩說她媽媽知道了她還在繼續和我交往,很不高興,所以她不是每天都能夠找到機會跑出來找我。我對此表示理解。我的生活倒也不無聊,孟蘩不在的時候,我就努力讀書,進步很大。孟蘩來了的時候呢,就陪她聊天說話。但是我們之間的感覺似乎總有點澀澀的,不那麼對味兒,再也不是從前兩小無猜的天真爛漫了。有時兩個人說話都很小心,生怕惹對方不高興。孟蘩不再和我提王惠梁,這反而讓我覺得不踏實。有時我主動問她,王惠梁最近還有沒有找她,她總是簡單地說沒有。這樣問了幾次之後,我也就不再問了。

我和孟蘩的肉體接觸也倒退了。自從那天的親密接觸之後,孟蘩就不再對我開放全身領土,而是隻許我摸她的腰以上和大腿中部以下的部位。這讓我極為不爽。我倒不是非得摸她什麼地方,關鍵是她的這種開曆史倒車的行為表明她不信任我。這深深傷害了我的自尊心。

我覺得我和孟蘩之間出問題了,越來越不和諧了。

陳奇偉和李萌非常恩愛地同居了。看來陳奇偉在上個學期做的包皮環切手術,真的是很及時。我覺得陳奇偉其實比我更有計劃。他是一個務實的人,仔細地規劃好,不聲不響地就把一切事情都做了。而我說穿了隻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者,表麵上轟轟烈烈,實際上進度奇慢。

我的心裏現在是真正後悔了,我那天真應該把握住那個難得的良機,促成曆史性的飛躍。我現在才發現餘翔說的都是至理名言。我也曾經幾次試圖再把孟蘩脫guang,但是再也沒有成功過。她對此已經有些反感了。有的時候,機會隻有一次,如果抓不住,也許就再也沒有了。即便還有,那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8月中旬的一天,我在開水房碰到了淩雨霏。她看到我,馬上把我叫住:“耿瀟!你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哦,老呆在家裏沒意思。我已經回來十來天了。”

“現在有空嗎?我有話和你說。”

“有啊。”

淩雨霏把我拉到邊上人比較少的地方,低聲說:“最近你的女朋友是不是有些和平常不一樣啊?”

我心裏一下子就明白了。但我還是說:“沒什麼不一樣啊。”

淩雨霏說:“你還是當心點罷,女朋友弄不好要飛走了。”

“飛走?飛到哪裏去?”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

“你幹脆把話擺明了說吧。”

“那好!我告訴你,孟蘩現在在勾引我的男朋友王惠梁!”

我沉著臉說:“請注意你的用詞!”

“哼!我的用詞完全正確!”淩雨霏氣憤地說,“你真的一無所知嗎?可憐我們兩個都被他們蒙在鼓裏!”

我的心裏一下子就像塌了一樣。淩雨霏也已經覺察到了王惠梁和孟蘩靠近了。這件事情如果由淩雨霏來告訴我,那肯定是確鑿無疑的了。

淩雨霏看見我臉色,就建議我們先把開水瓶放在水房外麵,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說。我們來到小樹林邊,淩雨霏說,就在這裏吧。我苦笑,這正是我和孟蘩初吻的林子,可現在我卻要在這裏聽淩雨霏給我講孟蘩和王惠梁之間發生的故事。

淩雨霏告訴我,王惠梁借口說要出國,把她支回了家,然後竟然帶著孟蘩去山東旅遊了。我說這個我知道。淩雨霏提高了嗓門說,你知道這件事情?那你怎麼還裝得跟沒事人一樣?

我說,我相信孟蘩,她是不會和王惠梁發生什麼事情的。

淩雨霏冷笑:“是嗎?你對她這麼有信心?”

“是的。”我咬緊牙關說,背上冷汗直冒。

“哼!你太不了解孟蘩了!她以為自己很漂亮,就可以隨便搶走別人的男朋友!”

“嘿!說什麼呢?”我黑著臉打斷她:“誰勾引誰還說不定呢!”

“你還不知道吧?真是可憐。”淩雨霏冷笑,“昨天我親眼看見王惠梁和你的孟蘩在一起!”

“什麼!”我差點跳了起來:“你怎麼看見他們的?”

“他們兩個昨天晚上在興州賓館邊上的那個叫“‘祁連’冰雪屋”的高檔冷飲店裏麵約會呢。”

“你親眼看到的?”

“當然!不信你可以自己問問孟蘩。”

“你看到以後怎麼辦了?”

“我當時就走進去和他們打招呼,坐到他們邊上。我一去,孟蘩就走了。”

“真有此事?”我半信半疑地說:“那後來呢?”

“後來?”淩雨霏氣憤地說,“王惠梁居然還要送她。”

“是嗎?後來呢?”

“孟蘩說不用送了,就自己走了。”

“哦……”

“你說,他們兩個人這樣,正常不正常?”

“是不正常。”

“你說,孟蘩背著你找王惠梁約會對不對?”

淩雨霏的潛台詞我很清楚,就是罵孟蘩是狐狸精。她就差沒把這句話說出口了。我心想,女人總是這樣,自己的男人在外麵拈花惹草她不怪,卻總是去怪那些被勾引的女人是狐狸精。於是我說:“我覺得是王惠梁在勾引孟蘩,而不是孟蘩在勾引王惠梁。”

淩雨霏憤憤地看了我一眼,嘴巴動了動,終於還是忍住了,沒和我爭論。她說:“總之,現在情況很危險。我們兩個有必要采取行動,製止他們兩個人玩火。這樣對大家都沒好處。”

王惠梁勾引孟蘩的步伐是明顯地加快了,而孟蘩居然又一次赴約,這更讓我震驚。如果說以前她和王惠梁交往都是被她媽媽設計擺布的話,這次她是完全有自主權的。她在這條路上已經走出很遠了。現在我和淩雨霏有共同的利益,那就是保衛自己的戀愛成果,拆散他們兩個還沒有成熟的關係。雖然我並不太喜歡淩雨霏,但是事已至此,我和她確實有合作的必要。於是我說:“謝謝你給我提供的這些消息,我會向孟蘩求證這件事情。我不會讓我的女朋友被人騙走的。”

“那好,”淩雨霏說,“我們隨時保持聯係。”

過了兩天,我和孟蘩如約在望峰公園一起遊玩的時候,我就向她問起那晚在“祁連”冰雪屋發生的事情。孟蘩很警惕地望著我:“誰告訴你的?”

“當然是淩雨霏。”

“她?哼!”孟蘩很不屑。

“哼什麼哼?王惠梁為什麼背著淩雨霏約你啊?”

“他找我有事。”

“什麼事啊?有什麼事情不能在電話裏說嗎?”

“就算沒什麼事,聊聊天不行啊?”

“我看他就是不懷好心。這回你總不能否認了。”

“你又來了!”她很不滿。

“好了好了,那些說了無數遍的廢話我也不想再說了。”我擺擺手,“我現在就想聽你說句心裏話,你到底對王惠梁是什麼看法?”

“我覺得他人挺不錯。”孟蘩也很直率。

我的醋意越發濃烈:“那你就是喜歡他了?”

“哼!不可以嗎?”她挑釁地說。

“當然不可以!”我大聲說,“你已經有我了!難道你變心了嗎?”

孟蘩偏臉看著我,臉上慢慢露出笑容:“不錯,對我還挺上心的。”

“可是你對我一點也不上心。”我憤憤不平。

“那你要我怎麼辦,才算對你上心?”

“以後不要和王惠梁交往。”

“我和他就是一般的交往。我有和朋友自由交往的權力。”她雄糾糾氣昂昂地說。

“別人可以,就是王惠梁不行。”

“嗬!”孟蘩揚起眉毛說,“我還沒嫁給你呢,你就管得這麼寬!我就是要和王惠梁交往,你管得著嗎?”

我怒火上衝:“好!我管不著!你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你就去做吧。王惠梁絕對沒安好心。你以後吃了虧,不要怪我沒提醒你。”

“你總是這麼好心!謝謝了!表麵上是關心我,實際上就是要控製我。不許我這樣,不許我那樣。”

“我沒不許你這樣不許你那樣。我什麼時候想控製過你了?”

“你現在就想控製我!”

“我這是幫助你!怕你上當吃虧。”

“不需要你這樣操心。”

“你太任性了!”

“我從小就任性!你今天才知道嗎?你不喜歡我這樣的就去找不任性的呀!”孟蘩伶牙俐齒地開火了,“哼,我就知道,你心裏一直想著那個溫柔賢淑的大美女!你心裏每天都在比較來比較去的吧!既然你覺得我這麼不好,你就去找她呀!我絕對放行!”

“你怎麼這樣!”我氣得渾身亂抖,“真是胡攪蠻纏!”

“好!胡攪蠻纏!”孟蘩冷笑,“又多了一條罪狀!你還想說什麼?驕傲,任性,不講道理,胡攪蠻纏……是不是還要說我的皮膚沒有人家白?”

“我什麼時候這麼說過!”我失去了理智,暴跳如雷,“嘿!弄清楚了!今天是說你和王惠梁的問題,你不要轉移話題。至少我從來沒有背著你去和別人約會!”

“哼!誰知道你有沒有去約會過?”

“老天爺知道!”我指天發誓,“我若有過這類事情,天打雷劈!”我這樣說的時候,其實是色厲內荏,心虛得很。這天正好陰雲低垂,空氣悶熱,正是大雨的前兆。我說完以後,天空中傳來隱隱的雷聲,仿佛是天上的雷公咳嗽了一下,然後又嘿嘿冷笑了幾聲,拿起錘頭鑿子憑空虛敲了幾下,琢磨著我那天在白玉山上抱楊雪萍的事情到底算不算約會。如果算的話,他就準備正式幹活。

我心裏七上八下的,裝作出於氣憤,仰頭看天。雷聲低沉地滾了一陣,就過去了。大概雷公他老人家覺得我那天並非和楊雪萍事先約好了要見麵,後來發生的事情純屬巧合無奈,就放了我一馬。我放心了,伸出雙手大叫一聲:“天地良心啊!”然後怒視孟蘩:“你也敢起誓嗎?你敢說你如果變心就會天打雷劈嗎?”

孟蘩冷笑:“我隻聽見剛才雷轟轟的,也不知道是想打誰。”

我咬牙說:“說來說去,你還是心虛。你始終不敢正麵回答你和王惠梁的關係問題。”

“我為什麼非得回答?你有什麼權力審判我?我又不是你的犯人。”

“那你為什麼老是揪住我和楊雪萍不放?我也不是你的犯人。”

“那以後我再也不管你們的事情了。你們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但是我卻不會放過你。”我狠狠地說,“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我也不會允許你背叛我!”

“什麼背叛不背叛的?說得這麼難聽!”孟蘩很生氣,“我又沒嫁給你。”

“你又沒嫁給我!”我已經被她氣昏了頭,“很好,你今天已經是第二次這麼說了。是不是你不打算嫁給我了?”

“嫁給你?嫁給你這麼小心眼的人?你做夢吧!”

“好好好!”我的自尊心大受傷害,語無倫次,口不擇言:“好好好,……你總算說出了你的心裏話。我是這樣全心全意地愛著你,你居然說這樣的話!……罷了罷了,就當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吧。對,我是小心眼,我什麼都比不上人家。說穿了,我隻是個不起眼的小窮光蛋罷了,學的又是中文,沒有前途,配不上你孟大小姐!你就去傍你的大款吧!”

孟蘩被我說得淚如雨下,嚷道:“你!嗚嗚……你……你給我滾!”

“滾就滾!有什麼了不起!”我甩頭就走。我怒發如狂,隻想跑到一個沒人的地方狂吼一陣。孟蘩變了,徹底地變了。她始終回避正麵回答她和王惠梁的關係問題,並且不願意作出任何承諾,這本身就說明了大問題。沒想到那樣一個喜歡吃醋的孟蘩,生怕我被楊雪萍搶走的孟蘩,現在卻自己變了心。

我回到學校,跑到通天台上。這裏寂靜無人,我的痛苦,我的暴怒,我的狂吼亂叫,也隻不過是驚飛了幾隻鳥兒罷了。我坐在石階上,慢慢冷靜下來。我想起那次孟蘩的媽媽錢阿姨找我當麵談話,要我放棄孟蘩,我和她吵了一架之後,也是坐在這裏。後來孟蘩來這裏找我,我們兩個就在石階上緊緊相擁。那時我們是多麼地相愛啊!那時我心裏雖然緊張,但是隻要孟蘩和我同一條心,我就覺得什麼困難都不怕。可是現在呢?孟蘩自己變了。變得這麼快,我幾乎沒有辦法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她不和我說心裏話了。她和我開始吵架了。

黑雲濃厚,裹著雷聲直壓下來,緊接著豆大的雨點鋪天蓋地呼嘯而來。我跑到一個石拱門中避雨。*,天昏地暗,正如我此時的心情。山下有男女在互相大聲招呼著躲雨。這使我回憶起那晚孟蘩在山下嬌小的身影,似乎又聽到她喊我:“耿瀟!你在嗎?”我不知不覺伸出頭去看了看,雨幕之外白花花的一片茫然,哪裏有孟蘩的影子!我苦笑了一下,今天她是不會再來的了。我今天狂怒之下說她是傍大款,一定也深深地刺激了她,所以她要我滾。這麼想著,我後悔起來。孟蘩從來就任性,而我一直是對她很寬容的,今天為什麼發了瘋,和她頂起牛來了呢?也許她說我的那些話都是一時的氣話,說完之後她自己也後悔了。我今天本來是要挽回不利局麵,結果適得其反,把事情搞得更加不可收拾。唉,我真是不會控製自己的情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