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十三年，十二月初四。
暗夜籠罩下，雪終於是停了。
腐敗腥甜的荒地，響起刺耳的磨刀聲。
雪地染紅大片，跪在雪地裏的男人不停絮絮叨叨。
“是你，是你先動手的，是你先動手的......”
他的胸膛此起彼伏，滿手鮮血的雙手顫顫巍巍，口裏呼出的白氣向上繚繞著。
發白的地上赫然躺著一塊肉，痙攣之間沁著血。
——
今年中州的季冬，比以往要寒冷。
汴京外，嶺頭被雪色浸染，鵝毛大雪紛紛揚揚。
天光微亮，坐落於山間的食肆，便已迎來好些客人。
“姑娘，有座食肆。”
雅致的馬車緩緩停下，驅馬的少女一身暗紅勁裝，馬尾高束。
“天爺啊，終於苦到頭了。”
車簾被一隻素手掀開，日光循入，照在白皙嬌媚的臉上，少女梳著輕盈的流蘇髻，淺綠的衣裙恰似秋裝，絲毫不將漫天飛雪放在眼裏。
二人下馬車後，三步作一步的湧入食肆，恨不得即刻嗦羊湯，啃雞腿。
“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小二弓著身子，笑著迎了上來。
紅衣女子摸出銀票，“半斤牛肉，兩碗湯餅，越快越好。”
“誒，客官請坐，馬上就來。”
綠衣女子斟了杯熱茶，“今寒，你說那地圖莫不是被馬吃了？”
“極有可能，咱都快餓死荒郊了，那馬兒感覺還能再跑趟壽州。”
這一主一仆撐著臉，滿頭滿腦的晦氣。
從壽州進京走了將近一個月，其中有半個月都在迷路，地圖丟失，二人栓著匹馬，四處遊蕩，逮著人問路也依舊昏頭轉向，何苦來哉。
今寒瞧了瞧前麵那一桌子，低聲道：“姑娘快看，那人錦衣華服的，定是京城中人，要不咱隨他進京吧。”
綠衣女子往後看去，恰巧直直對上那人的目光。
那是個披著灰白裘皮大衣的少年，發冠是精致的銀色竹葉狀，眸光似含秋波，容顏如畫，神閑氣定，有著風華無雙之色。
細看，右眼瞼下還有顆嫣紅的痣。
和他同一桌的，是兩名蒙麵男子。
綠衣女子揚起一抹笑，“敢問，公子可是京城人士？”
少年收回目光，薄唇翕動，聲音清冷。
“與你何幹？”
她未斂笑意，婉婉道：“許久未回京，途中迷了路，我見公子麵善，想同你們隨行進京，您意下如何？”
“很是不便。”
“不隨行也可，我們遠遠跟著。”
一陣爆破聲伴隨著少女的尾音響起。
木窗被撞的粉碎，霎時衝進了十幾個持刀刺客。
客人們被嚇的抱頭鼠竄，就連掌櫃都棄店逃了。
獨獨剩下兩名少女和京城人士一桌，淡定的跟沒事人似的。
“誒，小二，我的牛肉和湯餅還沒上呢！”
綠衣女子揚聲喊了句，嚇的那店小二跑的更快了。
“姑娘，我們也走吧。”
大夥心裏都明白，這些人是朝那桌京城人士去的。
“走？走去哪兒，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今寒反問。
“不知。”她舉起茶盞，仰頭飲下，“所以不解決他們，那位公子就沒辦法帶我們回京。”
隻見她揚手一拋，淺綠的袖子劃出一道弧線，杯盞落地，四分五裂。
“今兒我趕時間，要不爾等明兒再來？”
她的笑張揚耀眼，眸中卻含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