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翠花剛出生的時候,阿娘正在給田裏的苗子澆糞水。
勞動的女人覺得下腹一墜,兩腿之間好像有什麼流了出來。
已經是四個孩子的娘親的人立馬知道這是要生了。連忙急匆匆地從地裏爬出來,在幹的田埂上脫了褲子,也不管這還是初春的時候,不遠處稀稀拉拉的還有人在做活。
就這麼腰腹一用力,一個女娃就落在地上,沒過一會兒,清脆的哭啼聲響徹田野。
田埂下的李大嬸聽了動靜,連忙跑前,就看見馬大春家的娘子頭冒虛汗地躺在地上,被蓋住的雙腿間傳來娃子的哭聲。
她扶著馬娘子坐起,又一揮鐮刀砍斷了臍帶。把剛出生的娃抱起看了看,確定是個能活的,又朝娃的兩腿間看。意識到是個姑娘,歎了口氣。
娃被塞進馬娘子的懷裏,李大嬸折回田裏。從帶來的布包掏出幹糧和地瓜,給那沒出息的馬娘子吃。
“女娃?”馬娘子逃難來的京郊,操著一口不知哪裏的口音問李大嬸。
李大嬸不說話,隻是將手裏的幹糧塞到她麵前說:“吃吧,是娃。”
女人哪裏不懂她的意思,低著頭啃了口,又重重的歎了口氣:“不知道這娃娃又要送到哪去。”
“就是這個命啊!女娃娃幹不了活,又要吃。隻有送走才有活路。”李大嬸搖搖頭。
抱著孩子的女人抬頭看了眼天,也不回答。然後一個人低著頭啃幹糧,抽泣聲不斷響起。
這是第三個了。馬家娘子生了五個娃,除了三個男娃,其他的全部送到塔裏祭神。
李大嬸是村裏的管這事的,她心善,丟了孩子也隻是對著那些沒了孩子的人說娃被送出去過日子了。讓她們當沒生過。
馬家娘子以為這個也是這樣,不做活地回了家,等著娃的父親馬大春回來商量。
村子裏的習俗,娃的死亡由父親決定,要,還是不要。
馬大春早上去城裏給人做工了,要等著晚上日落才會往家走。
馬娘子一個人待著沒事做,隻能抱著女娃一遍一遍地看。結果到了正午,門外就傳來呼聲。
“娘!”是大兒子馬成的聲音。
馬娘子忙抱著娃跑出來。
果然大兒子抱著一個布包立在院門口朝她揮手,喚她:“阿娘!”
“今日咋回來這早?”
“爹說你今天生弟弟,早些收工回來看你。”馬成一邊放下手裏東西,一邊回答她的問題。
再抬頭,隻看見娘懷裏藍底白花的布裏像是有什麼,又高興又內疚地叫:“您生啦!是弟弟?您咋還在風口站著呢,剛生產不能在風口站的。”
撥開藍布,一看。
不同於他焦黃的臉,小娃娃白嫩嫩地,即使沒睜開眼,咿咿呀呀的聲音惹得他心下一軟。
馬成伸手接過布包,催促著娘進去,爹還有一會兒才回來。
跟著娘進了家門,娘似乎問了今天開工是不是順利。馬成也隻是模糊地回了些什麼,隻覺得懷裏的娃娃可真軟乎,像棉花一樣,不像原來弟弟出生的那樣,渾身硬邦邦的。
馬大春回了家就看見兒子懷裏的娃。
他湊近一看,女娃娃長得漂亮,白嫩嫩的臉。
剛剛在院裏,自家娘子就和自己說了這次是女娃娃。他看著娘子落寞的臉,知道她一直想要個女娃娃陪著自個。
他湊上前,從大兒子懷裏接過藍布,一邊哄娃娃,一邊問馬成:“喜歡嗎?”
“喜歡。”馬成有些緊張地看著爹大手大腳的樣子,生害怕一個不小心自己的弟弟就落下來。
馬大春笑了笑說:“你去把老二和老三叫回來。和夫子說家裏有事,請半天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