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市人民醫院外,正中午的陽光格外刺眼。光照在從醫院走出來的每一個身影上,有人似獲新生,有人卻深陷冰窖。
噴泉邊一個女生,穿著修身休閑裝,皮膚白皙,一張臉精致美豔,又陽光明媚。
歲歲手中緊緊捏著一張單子,她將手伸起來,眯著眼看太陽從指縫照來,刺眼的光使她瞳孔驟縮。
周圍行人神色匆匆,如同流水,一波一波的來往,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站了多久。
醫生說,她得了病。因為發現的晚了,能治好的概率很低,所以活的時間可能也所剩無幾了。
她想起了小時候,父母車禍身亡時。
太平間裏,年僅三歲的她拉著奶奶的手,奶奶癱坐在地麵上,嚎啕大哭。
她什麼也不懂,被奶奶嚇到了。就跑到媽媽身邊,牽著她僵硬的手哭著求抱抱。
高三那年,奶奶從樓梯上摔下來離世。她又被舅舅收養。
舅媽指著她的鼻子罵,說她是個災星,專克親人。為此,舅舅和舅媽幾乎吵的差點離婚。
歲歲扯著嘴角苦笑,舅媽說的對,隻是這次她克的是自己。
這時,斜挎包裏突然傳來了一聲聲的振動,雖然急促,但很溫馨。
“歲歲,你在哪兒,帶你去看新房。”周斂安的聲音帶著低沉和溫度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歲歲耳朵緊緊貼著手機,“我在新房附近,自己步行去。”
“行,那就小區見。”
“周斂安……”
聽見對方喊自己名字,周斂安將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車窗外的柏油路快速倒退,他音色寵溺:“怎麼了?”
“……你來的時候帶份早餐,我沒吃飯呢。”歲歲吐出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想像往常一樣。
周斂安沉默一陣,無奈的歎口氣道:“怎麼又不吃早餐,生病了怎麼辦?”
聞言,歲歲卻突然笑了,在心裏反問道,
是啊,生病了怎麼辦?
他們大學一畢業,周斂安就求了婚。
生活,平淡卻充實。這新房是周斂安一手操辦的,裝修的時候都沒讓歲歲踏足,先是怕她受傷了,後又怕她聞見味道不舒服。
其實,她哪裏有這麼矯情。不過是被愛著,所以恃寵而驕。
前些天新房裝修完成,他又檢查了好些時間,才說要帶她來看。
盛夏的路邊,梧桐樹的沙沙作響和蟬鳴聲交疊,演奏了一曲屬於夏天的大合唱。
樹葉投下一片陰涼處,供螞蟻們乘涼。
歲歲在這邊沒等多長時間,周斂安就來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棕色大衣,包裹住了工作的倦意。周斂安身形頎長,寬肩窄腰,又有一雙長腿。
一副金絲眼鏡戴在高挺的鼻梁上,那雙眼睛深邃又明亮,鋒利的下頜線,和流暢的臉型。路過的女生都頻頻駐足。
他本還是冷漠嚴肅的領導模樣,但看見了等著無聊蹲在地上逗螞蟻的歲歲,不由得失了笑。
“歲歲。”他輕輕喊她。
聽見聲響,歲歲猛的抬頭。
卻發現自己的腿因為蹲的時間長了,帶著麻意,根本站不起來。
她仰著一張無措的臉看向男人,周斂安沒有多想,一下就明白了過來。
他笑著將歲歲拉起來背在身後,步調變得很慢。
因為全世界在身後,怕摔疼她了。
小倉鼠在他身後正在和麵包鬥爭,時不時要讚美一下。
她說,今日的麵包如此好吃,是因為外賣小哥長得很好看。
“小哥”輕笑,將她重新顛了顛。
手心裏的巧克力被撕開了包裝,一口塞了進去,歲歲的臉皺成了一個大苦瓜:“周斂安,為什麼巧克力這麼苦?”
平常她最喜歡吃巧克力了。
“是嗎?”周斂安疑惑的問道,可明明今天買的巧克力還是她一直吃的味道和牌子。
“是不是它生病了?”歲歲繼續追問,趴在他的背上,苦著臉埋進他的頸窩。
“周斂安,它生病了怎麼辦?”她想到包裏那張醫院檢查的單子,聲音變得悶悶的,和從前那個說話都要一蹦三尺的小姑娘大相徑庭。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今天的情緒格外不對,周斂安停下了腳步,溫聲安慰道:“怎麼了,歲歲?”
歲歲仍舊埋著臉不願出來,“不想說。”
周斂安沉默,轉過頭將臉貼著她絨絨的發絲,以示安慰,“那我們先看新房。”
就這樣背著她又走了一陣,歲歲突然開了口。
“周斂安。”
“我在。”
“周斂安……”
“嗯。”
“……我生病了,治不好。”
歲歲終於繃不住了,肩膀發抖,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眼淚染濕了周斂安的肩膀。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