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連又重新審視地看了一眼陸武，對他的過往越發感興趣。
此時的陸和尚笑著撫摸大光頭，卻不知說些什麼好。
那個被稱作“李二郎”的軍漢又大笑兩聲，然後在馬背上一揮馬鞭道：“陸五哥，今日有公幹。哪天不當值了，再找你喝酒！”
說完又朝著旁邊使個眼色，示意陸武將馬車趕到銅駝街旁，給太子讓路。
陸武憨笑著照做，眼瞅李二郎繼續前行，吆喝著靜街開道。
馬車後麵的小道士淩虛子，當然也識趣地避開。下馬垂頭等在路邊，待太子儀仗過去，再來找他要人不遲。
段連站在車轅上，失神望著太子。心裏暗想道：“這個老二，比我還小兩個月呢……”
太子雖沒有段連身材魁梧，也是條將近八尺的漢子。他騎馬走在銅駝街上，好像一個久未回家的孩子，四處打量沿街的風景。
高大的槐樹，熙攘的行人，整齊的街道，巍峨的城樓……
銅駝街上的車馬都紛紛避在路旁，行人也大多駐足對太子躬身行禮。太子端坐馬背，麵帶微笑掃過一個個鮮活的麵孔。
忽然，他看到街道西側有輛馬車，車轅上有個身披袈裟，頭戴僧帽的年輕和尚，正在怔怔端詳自己。
於是太子笑著向他投去一道溫和卻帶著詢問的目光，好像在問：我臉上有花不成？
段連也報以一笑，隻是這笑容有苦澀，有自嘲，還有幾分落寞。
太子非常奇怪，這個年輕人和自己差不多大，怎麼眼神裏滿是老氣！
於是他做了個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舉動，當街勒住韁繩，停下馬擺了擺手。
段連抬起手指了指鼻尖，太子笑著點點頭，示意他上前說話。
陸武一見太子向這邊看來，連忙跳下馬車，躬身行了個軍禮。
洛陽多有老軍退役後剃度出家，所以也沒人感到詫異。
段連無奈也下了馬車，緩步走到太子馬前，學著老和尚的樣子合十道：“阿彌陀佛，不知太子殿下相召，有何賜教？”
他本來頭上就沒有剃發，隻是聊以僧帽遮掩。現在走到馬前，太子居高臨下，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
但貴為太子，又是剛剛奉詔還都，也沒心思計較這些，隻是問道：“你認識我？”
段連抬起頭看著他眼睛，搖了搖腦袋。
太子忽然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覺湧起，又接著問道：“我們在哪裏見過？”
段連答道：“應該不曾。”
“哦……不知高僧在哪處寶刹修行，法號上下如何稱呼？”
段連答道：“瓔珞寺普濟。”
他隨口編了個法名，卻自稱是瓔珞寺的僧人。若是讓那些還在救火的大小和尚聽到，不知會不會氣到吐血。
太子點點頭，擺手讓他自己退下，繼續打馬往宣陽門行去。
這個小和尚雖然古怪，但還不足以讓他堂堂皇太子有興趣猜疑。
就算是個冒名頂替的假僧人，身負殺人越貨的大罪，也自有官府緝拿拷問，這些可不是太子該做的。
段連返回馬車，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對陸武說道：“走吧。”
誰知馬車剛起步，就聽北邊行出不遠的太子儀仗中有人大喝道：“將那個道士拿下！”
段連不由再次回望，見剛才避在路旁的淩虛子突然打馬狂奔，向著西邊裏坊疾馳。
太子又停下馬，冷冷看著那身道袍，目光中殺氣凜凜，似乎與他有什麼過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