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宋稚第一次正式隨軍隊一起打仗,衛國邊境常有一夥沙漠流民,仗著精湛的騎術,常常騷擾燕國邊境百姓,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那時燕王也向衛國皇帝說過此事,但是得到的卻是“被驅逐的流民不歸衛國管製”為由拒絕了。不得已之下,燕王隻得派一隊軍隊前去剿滅。那夥流民十分狡猾,每每快要擒住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會逃到衛國邊城內,燕國將士不敢往前,隻能駐守城外以待下次時機,而那夥流民就會趁此時機偷襲。宋稚還記得那天自己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景象,身邊都是被尖刀刺死的戰友,死狀極慘,從驚恐的表情中就可以想象到他們生前受到了何種非人的對待。宋稚很難想象如果自己當時沒有被戰友捉弄埋進了沙子裏,自己如今又會是何種死狀。那時宋稚第一次親眼見到戰爭的殘酷,但是這並沒有嚇退他,他反而更想精進自己的本領,守護國家一方平安。
他也時常為自己為何堅持,或許是為了心中那個承諾。
宋稚隨著回憶表情和聲音也慢慢變得有些沉重,洛嘉雖未看見宋稚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聲音中察覺出了他的變化,於是轉移了話題。
“將軍看著年歲不大,何時參的軍?”洛嘉回過頭看著身後身著一身鎧甲的宋稚。宋稚雖看起來硬朗魁梧,卻有著精致的五官,眼角似乎還透露著些許的稚氣。洛嘉總覺得宋稚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但是她又說不上是哪裏熟悉。
“十年前。”宋稚不敢抬頭直視公主的目光。
“為何這麼小就會想要參軍?”十年前,宋稚隻有十歲,洛嘉很好奇為什麼他這麼小的時候就會參軍。
宋稚聽完之後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抬起頭看向洛嘉道:“為一人。”
宋稚的答案出乎洛嘉的意料,她本以為宋稚會說出一些冠冕堂皇的回答。
“哦?何人對將軍如此重要?”
“一位···”宋稚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狂風襲過,吹得洛嘉一個沒站穩,向後方倒去。宋稚一個眼疾手快抓住洛嘉的手想把她拉回來,但是腳下黃沙太軟根本站不住,兩人都向坡下滾去,宋稚見狀趕緊用披風裹住洛嘉,用手臂環在披風外圍。
兩人不知順著土坡滾了多久,終於是停了下來。宋稚趕緊站起來找到洛嘉,檢查他是否受傷。
“公主,公主,您沒事吧?”宋稚扶起洛嘉站了起來。
洛嘉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如何?”洛嘉整個人都被宋稚攬在披風裏,完全沒受傷,隻不過是吃了幾口沙子。
宋稚突然單膝跪地抱拳道:“都怪屬下考慮不周,讓公主受驚了。”
洛嘉趕緊扶起地上的宋稚說:“不怪你,是我自己要出來走的。”她本來還想再多說幾句,但是她突然看見了宋稚收在胸前的荷包。
“你怎麼會有我哥哥的荷包?”洛嘉指了指宋稚的胸口。
聽到這句話的宋稚明顯愣了愣,他明白他心中的猜測成真的,眼前的公主真的是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女孩。但是再一想,他們之間雲泥之別,公主又何須他來掛念?
“兒時公主所贈。”
宋稚並不打算拐彎抹角,既然問起,那他就如實回答,他不敢奢求其他,隻要能夠讓自己守護在公主身邊就好了。
洛嘉似乎還沒有想起來那件事情,於是宋稚提示道:“賣身葬母。”
洛嘉扶著腦袋想了一會後終於想了起來。
“你就是那個少年?”
洛嘉不敢置信的看著宋稚,她不敢相信宋稚就是那個瘦弱的少年,她笑著拍了拍宋稚的手臂道:“你如今竟長得如此高大,我一點也沒認出來。”
宋稚驚慌,退後半步抱拳道:“勞公主掛念。”
掛念了嗎?從洛嘉的反應來看,似乎不像,但在宋稚看來至少洛嘉還記得自己,還記得那個曾經隻在公主生命中出現過一瞬的少年,這樣就是掛念了。
洛嘉察覺宋稚的後退,也收回了自己本來落在他手臂上的手。
“既是有緣,日後··本公主自會多多照應。”
洛嘉本不想如此說,日後常聯係,日後多來往,這兩種說法在她看來都是好的,但是礙於身份,不敢如此。因為宋稚後退的半步是公主與將軍之間的身份懸殊,是規矩禮儀的束縛,但留下的那半步則是兒時一麵情分的挽留。
“謝公主。”
再無過多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