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緘說:“不必管之,各行其是。”
紫光行路辛苦,道未習周,倒榻而眠。
三緘將功用後,閑坐於榻。忽聽內室中女眷喧嘩,不知為甚,又聽老母慌促言說:“莫忙,莫忙,即要接去,再緩三五日,吾將妝奩等件些須辦點,來接不遲,潦草如斯,若何接法?”
老母說已,複聽一少女哀聲哭說:“我不去,我不去。”
說了兩言,鞭撲之聲達於門外。少頃,少女就說:“就去,就去。”
言此,四下寂然,大起狂風,老母悲啼不止。
三緘異,出問老母。老母說:“吾一孫女年十七齡,父母早亡,吾撫成立。倏得奇疾,常常癡笑,久之病篤,四體支離。
費盡藥資方獲痊愈,不意前日癡笑又作。
吾暗偷覷,乃一男子與吾孫女並肩為戲。吾剛詈罵,彼手一指,老軀當即昏絕,人事不知,及至蘇來,男子已渺。
今夜複至,要接此女為妻。吾不允時,彼遂鞭抽此女。吾無奈,隻得推緩數日,誑以妝奩未就。
誰知狂風一起,已將吾孫女卷去,不知所之。”
三緘說:“此山妖也。老母不必悲啼,待吾略施法力,以除汝家之害。”
於是真言念動,暗暗取出腸紼子,向空拋去,頃將妖與少女束墜堂前。
三緘以斬妖仙劍執在手內,此劍飛出斬之,乃一豹妖也。豹妖斬後,轉視少女,有如死然。
三緘以手擦其腦,愈擦愈力,擦之一刻,少女蘇醒。老母詳言所以,少女跪地叩首謝恩。
次早,三緘告辭出戶,老母苦留不住,謝金弗受而行。剛至途中,狐疑已到,將所遇巨鳥告之三緘。
三緘說:“此鳥非他,即大鵬也,展翅能遮天日。”
言訖,亦將昨夜收妖事與彼言之。
狐疑說:“吾師又立一大功德矣。”師徒止止行行,不知途去幾許。
一日來到南海,果然寬闊無涯,與東海規模大不相似。
三緘師徒忙焚香炬,拜跪海岸,默祈大士護佑行藏。拜畢立視,但見海水興波,海鶴飛鳴。
片刻之際,波中紅蓮萬柄,備極鮮妍,愈放愈多,難以數計。
俄而變為五色,海岸皆開,轉眼視之,又合數朵為一朵,每花心內趺坐一佛。三緘見得,拜舞歡欣。
正樂賞間,微起一陣香風,蓮柄化為烏有,惟見煙波萬頃,綠浪千層而已。
三緘暗暗稱奇,說:“異哉,海水之變化莫測,真所謂菩薩境界也。”
因謂狐疑說:“汝見海中何物?”
狐疑說:“海中隻有數十小艇,四散而推,久則相連,化為巨艇,中現三大金字曰‘大願舟’。
舟住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望普陀推去。
甫到崖下,化為仙鶴,飛入天際,不知所終。”
三緘複詢紫光。紫光說:“弟子所見,海水之中有青麵紅發者,有綠麵白發者,各露半身,獰猙可畏。
旋化美女,拈花微笑,嬌姿媚態,蓋世無雙。轉又化為金銀,遍海皆是。
忽然海風一起,煙霧迷漫,散而無跡。弟子之所見者僅此。”
三緘說:“同一海也,入目各異,其中殆必有所肖也。不然,胡不同如此耶?”
狐疑、紫光說:“吾師所見又何如哉?”
三緘詳細述之。狐疑說:“師於大道得已深深,無怪所見如斯之妙。若弟子初入門下,道尚未得,故所見亦異師焉。”
三緘說:“據爾之言,艇名‘大願’,爾亦列在當度者。至紫光所見,必其用心猶在四害之中,未能洗滌殆盡。
須各立厥誌,竭力造修,以使大道能成,師徒同聚首於大羅天上。”
狐疑、紫光拜受唯唯。三緘說:“南海難至,須玩賞數日,然後去之。”
狐疑說:“弟子昨夜用功後,自覺神疲恍惚間,似見樂道來此。”
三緘說:“心有所思,即門響簾開,如見故友,此皆妄想所致也。所以習道人第一要刪除妄念。妄念不去,終為道累焉。”
師徒言畢,歸於海岸亭內,各用乃功。
且言樂道自分散後,仍返停雲閣,習師所傳之道。
習約旬餘,思念三緘,遍市訪尋,無能得見。三至碧玉,亦恨難逢。
駕著風車,欲投南嶽,剛到兩歧山上,見妖怪漫山拱立如林,似有所候。樂道風車按下,隱身觀望。
山精木怪漸聚漸多,東麵四野雲迷,風聲甚嚴。未逾片刻,山川被煙霧遮卻,儼然化為一帶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