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老五都還小,帶出去也不方便。”朱慈烺補了一句。
崇禎將信將疑,試探道:“其實啊,我也知道老二更肖你。”
“嗯?”朱慈烺有些意外:“兒子怎沒看出來?”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啊。”崇禎道:“你有知人之智,卻沒看清你自己。別看和圭整日裏手不釋卷,言必稱聖人,像你小時候那般敏而好學,但性子上卻頗有些柔弱。和圻雖然不好學,但那股沒臉沒皮,醉心自己小天地的性子,卻和你如出一轍。”
朱慈烺沉默了。他知道長子的性格缺點,甚至也有種擔憂,是自己太過於注重教育而導致了這些性格缺陷,給孩子留下了不小的陰影。正因為長子的教育出現了值得自己反思的東西,在和圻、和垣的教育上,他更加放手,不進行太多的介入。
“所以你喜歡和圻,大可以給他一片天地,但國家,國家還得是和圭的。”崇禎道:“這是祖宗成法,是祖宗為了保證天下安定,天家和睦,親親敦睦而設立的成法。你就算再不在意,也不該拿天下安危任性。想想神廟呢。”
朱慈烺點了點頭,道:“父皇,兒子早年的確想冊立一個更適合大明未來發展的皇帝。”
崇禎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但是,兒子後來抱著和圭,漸漸地打消了這個念頭。”朱慈烺覺得自己都有些動容。
朱和圭是他的長子,也是他前世今生第一個兒子。他一直堅信兒孫自有兒孫福,有兒子也是政治需要,但真正每日抱在懷裏。看著他一天天沉重、長大,乃至於學會了頂嘴,父子之間的那條牽絆卻越來越厚重。
“這倒也是,也就和圭被你整日裏抱著。”崇禎點頭承認,指了指一旁的繡墩:“坐吧。”
朱慈烺這才坐下,道:“人的認識肯定是會變的。所以我雖然不讚同和圭的一些認識,但兒子相信他肯定是會變得成熟起來,到底他才十三、四歲。”
——這可未必,你就沒怎麼變過。
崇禎心中暗道,嘴上卻什麼都沒說。
“我擔心的是他的價值觀和性格。”朱慈烺道:“和圭是個很善良的孩子,心軟,不願意看到殺戮,聽說百姓困頓就吃不下飯。”
崇禎自己何嚐不是呢,聽了不免歎了口氣。
“問題就在於。身為皇帝,這樣的善良心軟是不合適的。”朱慈烺道:“父皇手中有車廂峽,兒子手中有山陝大敗退,多半會在千年之後被人貶斥。”
崇禎覺得耳朵發燙。如果當年他能狠狠心,將流賊堵在車廂峽裏全殺了,那麼崇禎八年國家就能恢複太平,根本不會有後來的闖逆獻賊——當時這兩人在車廂峽裏隻能算是小頭目。
同樣,朱慈烺當年留下了秦晉兩省的百姓和資源。而沒有執行自己那個草菅人命式的大遷徙,從而讓李自成的實力進一步擴大。山東局麵為如累卵,複國進程起碼被拖延了三年。
後世肯定會有鍵盤評論家稱之為“婦人之仁”。
無論崇禎還是如今的隆景,都沒有後世某位偉大領袖那種打破一切,連自家的反都敢造的魄力。
“與其說兒子對和圭有所不滿,不如說兒子心有不甘罷。”朱慈烺最近常在考慮這個問題,一股腦倒了出來。
“有什麼不甘的?”
“再回到虛君時代。”朱慈烺道。
崇禎大為驚奇:“我大明何曾有過虛君?”
“這裏有個君權和政權的區別。”朱慈烺絲毫不驚訝崇禎會沒有概念。因為這個時代,或謝有一些人精才知道皇帝未必能夠把握政權。如果萬曆三十年之後朝堂再有夏言、嚴嵩、徐階、張居正中的某一位,恐怕大明皇帝真的就隻有君權,連一點政權都撈不到了。
在解釋了君權和政權的區別之後,朱慈烺道:“父皇當年心有餘而力不足。雖然能夠十七年換五十相,但那隻是君權,政權其實早就旁落了——否則怎連該收的稅都收不上來呢。兒子如今看似放權,重用文官武將,明晰職司,本質是將君權涵蓋了政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