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雲接了楊威之後,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楊威回到營地,放好了自己的藤箱,洗完澡換了軍裝,前往魏雲的宿舍。魏雲對楊威的拜訪有些意外,一般來說下級軍官如此貿然地拜訪上司是很失禮的行為,除非有足夠重要的軍情。
“對馬藩對我們充滿了戒備。”楊威出語驚人。
魏雲不動其色,問道:“何出此言。”
“否則此地藩主不會關心我軍基層軍官的人數。”楊威道:“雖然卑職犯了泄密的過錯,但從那藩主的驚詫之中也能看到恐慌。如果他們誠心與我朝結盟,我軍越強大,他應該越是安心才對。”
魏雲聽完之後不置可否,但是一改剛才的敷衍神情,叫侍從兵為楊威泡了一杯茶。
“這是去年的秋茶,條件有限,將就喝吧。”魏雲道。
“多謝。”楊威道謝,其實對茶葉並沒有特殊愛好。他太小就失去了成為士子的人生,還沒有那麼多講究的習慣。
魏雲自己也抿了口茶。道:“日本這邊,從來沒指望他們能夠心向大明。他們是否忠誠,與我們的工作並沒有任何關係。你的具體職司是……”
“確保朝鮮軍能夠執行參謀總部的既定計劃。”楊威道。
“很好。”魏雲心中不屑,嘴上說道:“你肯定能夠看到我們的每個行動都是圍繞既定計劃展開的。不過日本這邊人力奇缺,你也不能隻站在一旁看著。關於工作,你有什麼擅長方向?”
楊威雖然洗過了澡。也好好地用皂角洗了頭發,但仍舊忍不住伸手抓了抓頭皮,緩緩道:“如果說到擅長……或許是寫報告吧。”
魏雲有些哭笑不得:“我是不可能讓一個少尉軍官去做這種女官都能幹的事。你先回去想想,在陳軍門回來之前確定就可以了。”
“是!”楊威起身行禮,告辭而出。
魏雲坐在椅子上,目送他出去,端起茶盞抿了口,腦中想到了一個很不錯的安排,隻是不知道他得多長時間才能學會日語。
楊威從魏雲宿舍出來。回到自己一丈長寬的宿舍,有些無趣,從藤箱中取出一冊《逸周書》翻閱起來,直到營區傳來熄燈號,他才放下書,躺在了木板床上沉沉睡去。在他陷入沉睡的前一刹那,他好像看到了月光射入窗格,落在自己身上。
自己卻無動於衷地沉睡過去。直到翌日一早起床號響起。
這就是楊威到達日本的第一夜,與日後近千個夜晚一樣。平靜、安定,以及孤獨。
……
“這位是宗義真殿,他是對馬藩藩主的長男。”魏雲喚來了楊威,為他介紹道。
“在下大明少尉參謀楊威。”楊威用了謙詞,卻沒有行禮。
宗義真沒有絲毫不悅,起身作揖。再次自我介紹。
魏雲對楊威道:“今日請你來,是讓你對島原之亂進行分析。你可以直接說,義真殿的漢語十分不錯。”
宗義真原本並不會漢語,但因為大明對朝鮮的攻略,讓他敏銳地意識到大明的存在。轉而延請明國、朝鮮等精通漢語的學問僧、商人,作為自己的老師。
因為他從小就接受漢字授業,所以僅僅是口語難度並不大。再加上勤學和聰慧,短短兩年時間,就讓他能說一口濃濃山東口音的官話。
“島原之亂……”楊威毫無準備地拿到了題目,並且走道沙盤前。
沙盤上島原之戰的主戰場,各色旗幟也已經準備在了一旁。
楊威按照手中的作戰記錄重演了各部隊攻防、線路,緩慢而沉重。同時分析出雙方統帥的戰術目的,以及對整體戰略的影響。條理清晰,邏輯貫通,讓宗義真數次擊節讚歎。
“一方是訓練有素的十二萬幕府軍,一方是實際戰力萬餘人的烏合之眾,幕府軍以眾打寡,看起來勝負是明擺著的。”楊威對於切支丹教——大明定名為耶教,沒有絲毫興趣。對於幕府禁教卻殺戮如此之多的平民,卻心懷不平。
這份不平卻讓楊威不由自主代入到了耶教軍陣營。他道:“但我覺得,如果亂軍有我軍這樣的組織能力,即便戰鬥力弱一些,十二萬幕府軍未必能夠成功剿滅。”
這話才是魏雲想聽的。
這次會麵豈是宗義真的心血來潮?
實際上是明軍對宗家未來家督的投資!
讓宗家下任家主學習明軍的作戰思路,從而引起他改革藩軍的願望,增強對明軍的依賴,可謂明軍軍官取得日本藩軍指揮權的重要環節。
而一切的基礎,就在於讓宗義真佩服得五體投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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