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者提倡君上無為,百姓自然治化。實際上人們總要有個目標才有奔頭,很多時候都是因為天下太平,所以人心懈怠,最終導致兵不能戰,民不能養的悲劇。
東虜覆滅之後,張獻忠盤踞雲南一隅,覆滅隻在旦夕,朱慈烺實在沒辦法再推動龐大臃腫的大明帝國展開新一輪的戰爭。
恰好崇禎皇帝想出門走走,總算有了一麵振奮人心的大旗。
王晨本是一介生員,崇禎十七年從東宮侍從室外放知縣,十八年遷兗州知府,二十一年升山東參政。就他的出身派係而言,這個升遷速度不算快,但隻在山東一省打轉卻頗為罕見。這也讓他對山東感情日深,頗為熟悉山東民情。
皇帝南幸肯定是要過路山東的,從北到南六百裏,共有十五個站,還要登泰山,是這回南幸的重點省份。於是山東布政使司商議之後,以王晨為迎駕道,專門負責沿途州縣的迎駕問題,所有人在這個問題上都得聽王晨調動。
這也是官場上的一個信號,隻要王晨平安地迎來了皇帝再平安地送走,下一任山東布政使就是他的了。
王晨身穿便裝,帶著兩個書吏風塵仆仆進了一家館驛。這裏驛站已經被包了出去,老板的確將此地打理得十分幹淨。他要了三個肉菜一個湯,看得書吏目瞪口呆。
“沒事,我自己會鈔,免得照磨所的人又犯嘀咕。”王晨解釋一句,先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兩個書吏見上官請客,也不客氣,甩開腮幫子大快朵頤。
這一路上是真的太辛苦了。
王晨正吃著,隻見館驛大門被推開了。兩個渾身是土的工人出現在門口。朝裏張望。
“你們怎麼進來了!哎呀,這麼大的土怎麼弄?”館驛老板叫道。
“俺們就是來催一下飯。”年紀大的那人好聲道。
“二子!飯菜怎麼還沒給人送過去?快快!手腳麻利些!人家勞累一早上了!”老板朝裏叫道。
從後麵廚房出來一個像是和尚似的年輕人,頭發不過一寸,身體粗壯,手裏提著一個大水桶,裏麵裝滿了菜湯。怕不有三五十斤,對他而言卻渾如無物。他甕聲道:“我也沒閑著。這就送過去,不差這麼三五分鍾的。”
那兩個工人連連應聲,退了出去。
那老板上前教育這夥計:“如今山東地界能雇著人就不錯了,你可別慢待了他們。”
王晨差點一口湯噴了下屬一臉,剛才不讓人家進門的人明明是你啊!
“三叔,我就不樂意做這個。”那青年一臉怨氣:“憑啥我就要看人臉色?我還保送了講武堂呢!”
“哎哎,遲兩年再去也來得及。先把聖駕南巡的事對付過去。你看,咱們這館驛離兩個站都不過十餘裏。就算萬歲爺不從咱們門口過,光是來看萬歲爺的人也得把咱們的店撐脹嘍!現在不修屋子,不蓋馬棚,不招人手,能行麼?”那老板輕聲安撫自己的侄子,臉上帶著痛並快樂的神情。
別說萬歲爺要來,就算還沒來,他的身家已經翻了幾番。好多大戶都想將他的官驛盤了去。改成園子。說不定還能成為行宮呢!
“那店家和那小二,你們過來說話。”王晨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揚手道。
老板看了一眼這個不像是商旅的客人,上前道:“客官,有何吩咐?”那粗壯青年也跟了上來,並不說話。
“既然人手不夠,為何不多招些人呢?”王晨問道。
皇太子殿下平均地權之後。土地矛盾得到了緩解,短時間內也不會發生大規模的土地兼並問題。然而農耕文明對土地的執著是難以割舍的,日後肯定還會出現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的情況。
最好的辦法就是鼓勵農民轉入工商。
士農工商,從第二階級轉入第三、四階級肯定在心理上會有抵觸。不過工與商的勞動強度不如農民。收益卻高於農民,這種實利之下倒也有很多人樂意轉行,隻是缺少門路和資本。
這些概念早就寫在了施政手冊裏,隻是有些官員不敢做,生怕糧食不足。還有些官覺得這是本末倒置,不願做。故而產業轉型速度很慢,遠達不到皇太子期望的速度。
王晨是想做也願意做的少數官員,但效果卻不好。此刻聽了老板說的用工荒,首先就想到了從土地上尋找勞動力。
“這位客官有所不知啊。”老板愁眉苦臉道:“我們這兒都是小本買賣,最怕的就是招來不三不四的人物。若是沒有可靠人的擔保,是萬萬不敢用的。”
王晨知道一般店家用學徒都要沾親帶故,從小處說是防止學徒偷了東西逃跑,往大裏說,是怕山賊的探子混進來,引來匪類。這事古來如此,屢見不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