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西麵臨海,但是沒有可以利用的登陸點,所以必須要穿過水道,進入台江內海,從沙洲東側登陸。這個狀況與另一個世界十三年後鄭成功複台戰役十分相似,區別在於現在的七個鯤身還沒有連在一起,北水道也沒有被泥沙壅塞。
荷蘭人首先看到的是鄭芝龍親自率領的一百艘大戰艦,以及密布海上不可勝數的小火船。
歐福瓦特一邊看著這末日降臨的景象,一邊調動荷蘭在大員的三艘三桅大帆船在南水道進行阻截。至於鹿耳門水道和北水道,則交給了岸基炮台。
“這樣懸殊的力量是不可能獲勝的。”日本女人的聲音讓歐福瓦特心中一陣煩悶。她卻繼續道:“尤其是中國人已經占據了上風口。”
“即便海戰失利,我們還可以守住起碼一年時間。”歐福瓦特道。
熱蘭遮城為典型的歐洲棱堡。四周圍有壕溝,以斜坡土堤為台基。牆麵用紅磚砌成,以糖水、糯米、蚵殼灰、海砂搗和作為粘合劑。內城為方型,上下兩層,長寬皆為一百一十五米,城壁高約九米,厚一點二米,四角棱堡厚一點八米。
地下室為倉庫,為儲存彈藥、糧食及雜物之用。上層設有長官公署、教堂、瞭望台、士兵營房等設施。四角附城為長方型,長一百六十米,寬七十七米,較內城稍低,內有宿舍、辦公室、會議廳、醫院、倉庫等公共建築。
在防衛上,外城有兩個棱堡,一個半月堡,內城有四個棱堡,三個半月堡。棱堡與半月堡各有三門重炮,共三十門炮。可從不同角度發射炮彈,沒有攻擊死角。而且在熱蘭遮以南,還有一座命名為烏特列支的棱堡,對熱蘭遮進行援護。
這樣規製的城堡,在歐洲戰爭中的確能夠固守待援很長時間。若是攻城一方不甚能戰,即便守上一年半載也不稀奇。
“更何況中國人膽子很小。一個荷蘭兵足以抵擋二十五個中國人。”歐福瓦特自信道:“隻要貝克上尉他們剿平了那些鬧事的番仔,我們的陸軍可以讓熱蘭遮更加穩固,就像這座島一樣穩固!”
日本女人微微欠了欠身,退了下去。作為東方文明的子裔,她知道什麼時候該勸諫,什麼時候該狼地退卻。雖然荷蘭人已經不再敢直說中國人是野蠻人,但他們內心中仍舊將歐洲之外的世界視作蠻荒之地。
——如果中國人發動如此規模的海軍攻打熱蘭遮,絕沒有理由放著陸地不管。
——隻能為貝克上尉祈禱了。
女人心中暗道。
海麵上的僵持持續到了傍晚,這是個不可能作戰的時間。歐福瓦特承受著兵臨城下的心理錘煉。終於度過了最難熬的第一天。
“梵高先生,我需要你在入夜之後前往中國人的戰艦,詢問他們到底想幹什麼。”歐福瓦特召喚了低級商務員,掩飾不住自己的怒氣。正是這位商務員帶回來的消息,讓人們都相信中國人是友好且開放的。他言之鑿鑿,甚至讓歐福瓦特都有所動搖,以為是自己過於多慮。
事實卻證明歐福瓦特的預見不錯,隻是被自己愚蠢的同伴坑害了。
“他們肯定需要戰利品……”梵高膽怯地發抖。低聲道。
“我可以給他們十萬兩白銀的軍費賠償,但別指望我出更高的價!我一個子都不會多給他們!”歐福瓦特咆哮道。
梵高感覺到略帶臭氣的口風吹動了他的頭發。連忙行禮退了出去,讓人準備小船前往中國人的戰艦。
在梵高離開之後,一名牧師出現歐福瓦特麵前,道:“先生,赤嵌社的信徒願意輸送一批糧食,以此表明他們對上帝。對共和國和公司的忠誠。”
歐福瓦特這才想起後勤的重要性。中國人渡海而來,肯定不會準備太多的食物,他應該在中國人登陸之前將他們能夠搜集的糧食都運進城裏,並且燒毀那些無法運走的物資。
“讓他們進來,”歐福瓦特按著太陽穴道。“還有那些漢人頭家。派兵把他們帶進城裏,保護起來,不要讓他們有機會出賣我們。”
牧師退了出去,很快外麵就傳來了傳達命令的聲音。
——巴達維亞的蠢貨們,終於可以看到自己種下的惡果了!
歐福瓦特漸漸鎮定下來。他想到了戰後公司調查和法庭審判,連忙從抽屜裏取出一本鬆木板包裹著羊皮作為封麵的精美簿冊,這是每個台灣長官都必須以生命和信仰保護好的東西——熱蘭遮城日記。
因為交通不便,從歐洲到亞洲動輒八、九個月,因此聯合公司為了確實掌握殖民地的一舉一動,要求各分據點的長官逐日記下其轄地所發生的所有點滴事情,以日誌的形式寄往當時的巴達維亞,再轉送回阿姆斯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