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渡船倒是還留在原處,艄公也不願白白搖一程,在等這邊的渡客。
傅山看到那船,朝艄公招手示意,發足狂奔,跳上渡船,將一顆銀子拍在艄公手裏:“快過江。”
艄公適才就知道這位道爺跟官麵上有往來,出手又是豪闊,當即撐船離岸,往江東而去。
……
崇禎十八年十二月初六,朱慈烺得到了左良玉的死訊,心中卻沒有絲毫愉悅。
左良玉一死,楚鎮諸將是真正失去了約束,必然四下潰逃。這些亂兵或是落草為寇,或是禍害鄉裏,造成的損失實在無法估算。
現在更大的問題是糧食。
現在大明治下,隻有山東勉強能夠自給自足——前提是不負擔苦役營和勞工營的糧食開銷。河南、山西剛剛光複,要恢複糧食生產達到外銷的水準起碼得過三年。還有遼東方麵和北直戰場,糧食生產都處於極低水準。尤其是北直,基本都是打仗、支援打仗為主,下田幹活為輔。
江南雖然一切都好,還是一副繁華盛世的模樣,但這個魚米之鄉早就不能保證糧食供給了。因為煙草的利潤是糧食的十倍,桑葉產絲的利潤也能達到糧食的七倍。大量的耕地被地主改種煙草、桑樹。從趨利心看,地主當然願意自己的土地種滿了煙草和桑葉。隻要糧食價格不能上漲七倍,肯定是從外地購買更合算。
所以人說“湖廣熟,天下足”,實在是因為全天下都指望著湖廣。
左良玉雖然跋扈一方,形同藩鎮,但好歹沒有造反,比遼西將門也要客氣得多。朝廷仍舊能從湖廣拿到糧稅,實在不夠,用銀子買點也沒問題。現在這麼一個集權人物一死,麾下將領各自為政。防區富裕的不想動的,防區貧瘠的要眼熱,少不得互相齷齪,最終兵戎相見。
而且湖廣實在沒有能臣。
巡撫何騰蛟在曆史上名聲很差,雖然最後死得也算英勇,但他一手挑起了諸營內訌,斷送了一次絕佳地將滿清趕出關的機會,是個隻會挑撥離間、貪功喜大、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庸人。
……
“此人一直跟著左良玉大營,真是渾渾噩噩不知所謂。袁繼鹹都已經派人送到了消息,而他身為巡撫竟然遲遲沒有音訊。
朝會之後,內閣諸臣循例到了皇太子殿下的書房開內閣會議。朱慈烺拿出袁繼鹹讓傅山帶來的通報,對湖廣形勢表達了憂慮。
“楚鎮之強的確不是他一個巡撫能夠節製的,但連消息都不送來,實在難逃瀆職之罪。”吳甡道。
孫傳庭看了吳甡一眼。他剛好知道,何騰蛟一介舉子,是劉永祚看中栽培的。而劉永祚是東林黨人,又是吳甡老對頭溫體仁的同鄉。這個時候順著皇太子的意思附和一聲,順便就把罪定下來了,倒是不討人嫌。
朱慈烺對於黨爭看得很淡,甚至不認同這些人屬於“黨”。他們完全是一種利益集合或是關係牽連,雖然有控製政權的樸素願望,並沒有統一、堅定的核心理念。這樣的集團說穿了就是烏合之眾,不攻自破。
一切的根源就在考成法。
之所以張居正的考成法沒有杜絕後世的黨爭,一者是被後人荒廢了,再者也是因為張氏考成法缺乏具體的數據標準,使得考功令史的主觀意見便得太過重要,摻入了太多的非客觀成分,反倒變成了黨爭時候的工具。
而朱慈烺的考成法卻以客觀事實為根本,盡量排除個人主觀因素,所以就算有人要借此打擊政敵,也不可能顛倒黑白。譬如吳偉業這事,若是最後他拿出了自己的確滿足任職要求,那個攻擊他怠政的禦史很可能就要反坐。
朱慈烺道:“現在左良玉的死訊還沒傳開,先給他點甜頭,讓左鎮諸將穩一穩。咱們先把北直的仗打完,然後慢慢料理湖廣。”
“殿下,莫不然先加袁繼鹹湖廣總督之職,壓住左鎮?”孫傳庭自認自己沒有結黨的私心,故而也不擔心這個時候舉薦一方督撫犯了忌諱。
朱慈烺看了看李遇知和蔣德璟,見他們沒有意見,方才道:“袁繼鹹德行操守足以堪任。如果湖廣沒有亂,他去安民布政是沒有問題的,但現在形勢不明,恐怕有些不合適。我的意思是,派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去督師湖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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