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小兄弟猛地釘在原地,旋即朝後連連倒退,仰麵栽倒在地。
一支輕箭射中了他的喉嚨,將他重又射回了陳一元身邊。
他瞪大了眼睛,雙手捂著喉嚨上,嘴裏呴呴吐著血沫,很快雙目間便再無生氣。
陳一元木怔怔說不出一句話來,背後卻響起風聲。
順刀的刀背看在陳一元肩膀,一個甲兵厲聲喝道:“快推!”
陳一元顧不上肩膀上火辣辣地痛,眼淚鼻涕幾乎賽得他無法呼吸,繼續用盡全力朝前推著盾車。
盾車緩緩地朝前滾動,拉出一條漫長的波浪。
此番清軍在天津之戰中投入的盾車多達三百輛,為的正是抵抗住明軍猛烈的火炮。
“我看了大清與明軍交戰文書,明軍的戰法無非就是列成刺蝟陣,然後用火炮猛轟,等到近了再用火銃。隻要先破了他們的火炮,再破了他們的火銃,這些明軍在諸申勇士的長刀之下就隻能跪地討饒!”鼇拜騎在馬上,看著自己的盾車陣緩緩推進,果然擋住了明軍的第一輪炮火,不免得意地對左右副將炫耀。
鼇拜曾經是黃台吉的親衛,對於黃台吉有著最樸實的崇拜。許多人都被他的“巴圖魯”稱號所迷惑,以為他就是個衝鋒陷陣的莽夫。實際自從鼇拜開始領兵以來,總是將自己代入到那個“天縱英才”的主子的角度,用頭腦思索該如何擊敗敵人。
然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傳統思路並非一定能夠成功。
明軍在二百五十步上的散射隻是熱身活動。當盾車在坑窪中一路挺進到二百步上,明軍的火炮真正開始爆發出了齊射的威力。
一枚枚炮彈準準地撞上盾車,將榆木板打得粉碎。
鼇拜的臉上漸漸變得難看起來,因為站在他的角度正好能夠看到盾車陣越來越稀疏,漸漸隻有數十輛盾車還在堅持著往前推進。
衝在前麵的包衣奴每跑一步都要撲倒在地,趴上一會,確定炮彈從頭上飛過之後,才肯爬起來繼續朝前跑。
明軍的火炮將仰角放得極低,每一發炮彈都不過人頭,打在地上還會形成跳彈,給人帶來更大的恐慌。
包衣在火炮聲中終於推進了壕溝邊,用一路背著的土袋朝溝裏扔了下去。隻是掃了一眼,溝裏那些竹簽、尖木樁、鐵蒺藜……就嚇得他們渾身打顫。就在他們以為自己的任務完成了的時候,真正恐怖卻從他們身後襲來。
清軍甲兵弓手絲毫不憐惜這些人的性命,紛紛射出箭矢,將包衣們射入壕溝之中。戰場上有進無退,難道還能讓他們退回去繼續搬土包麼?不用那麼麻煩,就填壕溝這項工作而言,身體也是一樣。反正北直的漢人極多,用不完的。
“瞄準!”胸牆後的明軍火銃手紛紛擺出了射擊姿勢。
隨著尖銳的射擊號響起,整齊劃一的火銃聲響徹天際。
一排排包衣和甲兵平等地死在了鉛彈之下,逼得其他人尋找尚未被擊毀的盾車,尋求掩護。
整個戰場被壕溝分成了兩個世界,明軍的世界裏隻有號令和自己的心跳,而清軍的世界卻被業火吞噬,煎熬著從統帥到包衣的每一個人。
“新的標準炮藥果然讓精度大增,命中率高達六成。”龍福才飛快地在筆記本上寫下炮擊記錄,同時在戰場上尋找著更有價值的目標。
突然,龍福才的千裏鏡中出現了一麵從未見過的將旗。將旗之下有幾個身穿黃色甲衣的東虜將領,似乎正指手畫腳對著天津城發布命令。
作為一個跟滿洲人有血海深仇的遼民,龍福才意識到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如果能夠一舉轟殺這些將領,前麵的東虜兵勢必會潰逃。
“把大將軍請出來。”龍福才對副手交代一聲,報了射擊目標。
他所謂的“大將軍”並非蕭東樓,而是鄭芝龍送來的大將軍炮。這種一千六百斤的紅夷大炮,用藥將近四斤,是從澳門的葡萄牙人手裏購買的英國海軍艦炮,試射時打出了最遠五裏的射擊距離。因為太過貴、而且重,所以鄭芝龍隻送來兩尊,被皇太子全都放在了天津。
“瞄準了就轟他!”龍福才看著兩門大將軍炮被掀去炮衣,咬牙下令,仿佛看到了害他家破人亡的凶手一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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