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三 忽聞羽檄傳來急(十三)(1 / 2)

“猛火油瓶真是厲害!”王翊站在後方,看著一叢叢炸起的橙紅色火焰,對張黎道:“日後投擲科目還是得抓緊,聽說咱們在這塊訓練成績上一直比不過第三師,那怎麼行!還有就是得有火銃,咱們殺手局也不能一直拿著刀槍跟人傻傻拚命。現在傻子都看出來了,火銃到底要厲害得多。”

張黎看著前麵烏壓壓一**衝上來的蒙韃,良久方才鎮定心神,道:“拿了火銃,一旦被貼身就沒辦法了。”

“背把長刀唄。”王翊道:“十步開外用火銃,貼身了就用長刀。”

張黎想想也有道理,道:“我見書上寫的,西方魯密國進呈過一種火銃,前麵是火銃,後麵的槍托是彎刃,射完之後倒過來就能砍殺。就是容易誤傷自己,咱們又強調陣法,很容易傷到同袍。”

王翊不以為然,道:“咱們是天天要操練的官兵,又不是那些鄉勇。這都能傷到自己人實在是蠢蛋!”他頓了頓,看著幾杆長槍捅死了一個蒙韃騎兵,又道:“實在不行,三眼銃也是可以考慮的。”

“除了重些,倒也不錯。”張黎十分不適應前麵廝殺,後麵的主官卻是談笑如故,顯得頗為局促。

王翊看到張黎這副模樣,又覺得有些好笑,道:“翰民,你第一次上陣是什麼時候?”

“去年,投軍之後三個月,槁城之戰。”張黎挺了挺胸。

“嗬嗬。”王翊輕笑一聲。

張黎聽出裏麵的不屑,不服氣道:“百總第一遭上陣又是何時?”

“不知道。”王翊隨意道:“從記事開始就在打仗,從未停過。”

張黎茫然以對,懷疑這個少年百總是否在吹牛。

王翊認真道:“你是有錢人家出身吧?還讀過私塾,差點就進了學?”見張黎微微點頭,王翊又道:“我從小跟著父親在流民大軍裏討生活。白天學殺人。晚上學識字。從這個匪營並到另一個匪營,有時候莫名其妙就打進了縣城搶糧搶銀子,有時候還在夢裏就換了大王。等你閱曆多些,就跟我一樣了。”

這其中多少也有王翊吹牛的成分,不過效果很不錯,果然將張黎這個棄筆投戎的參謀唬得一愣一愣。再不敢以少年人視之。

不過在生死問題上,王翊的確比旁人見得多。非但見慣了沙場上戰死,還習慣了各種凍餓而死。從小到大耳濡目染,要他珍惜生命就是個笑話。

——生命有什麼好珍惜的?一死一大把。

王翊將注意力放在蒙韃那邊,他們在接連衝了數次之後,竟然還沒有改變戰術,真是一幫死腦筋。王翊心中暗道。

天光漸漸黯淡。

蒙韃仍舊固執而殘忍地衝殺著,隻有每一波都衝到了極致,方才退回去重新整隊再次衝過來。

隨著體能的消耗。明軍的戰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持續增加。王翊索性帶著直屬隊填補到了第一線,又臨時拉了民夫作為壯丁,擔任輔兵任務:主要是壯士氣,嚇唬對麵的蒙韃。

“百總,各旗隊的傷亡都有點大,是不是先撤回城內。”周訓導親自找到了剛剛從短兵相接處退下來的王翊,沉聲問道。

王翊殺得雙眼通紅,從喉間發出兩聲怪異的聲響。方才嘶啞道:“死了多少?”

“近三成。”

“三成都不到撤什麼撤!”王翊橫眼瞪了過去:“咱們坦克司是什麼營伍!才戰損三成就撤,難道是工兵營麼!從傷員中征召能上陣殺敵的。咱們反攻一場。”他望了望天色:“打完也就該吃晚飯了。”

……

天上已經出現了一顆顆亮星,殘存的光亮使人勉強不被地上的屍體絆倒。

岱森達日看著這道怎麼都衝不過去的簡單防線,心火燒得唇邊冒泡。他想不通,為什麼這支明軍死傷慘重之下竟然還不投降、逃跑,反倒還能集結起整齊的陣型。

突然之間,一聲穿雲崩石的號聲讓岱森達日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明軍竟然走出了工事。人挨人,肩並肩,手持長槍朝自己這邊大步踏進。

如一的步伐踩得大地震動。地上的石子紛紛跳動,仿佛急不可耐地想加入這場血腥盛宴。

天空中傳來歸巢的鴉啼,像是不歸人的嘲諷。

“我武~”王翊站在臨時組建起來的方陣之前。嘶聲力竭地喊道。

“維揚!”疲憊且帶著傷痕的戰士沉聲呼應。

“取彼~”

“凶殘!”

明軍組成的三排四十五人方陣,喊著坦克司的口號,以勻定的速度朝蒙韃騎陣踏了過去。

零星的弓箭射入明軍陣中,幾乎每走一步都有人倒下。

沒有倒下的戰士跨過同袍的屍體,繼續堅定地朝前踏進。所有的恐懼和緊張,都隨著呼應主官的口號而發泄出來,直到進入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