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五 戍兵騎馬出蕭牆(六)(2 / 2)

“真是像啊!”崇禎感歎著,又高高舉起鏡子,看到鏡中的自己已經是白發摻雜。

十七歲登極,十七年享國,最終卻流落到了一個偏遠之地的府衙裏。

崇禎移動著鏡子,發現自己的眼角有些泛紅。

“自然是比銅鏡真得多。”周後隨口應道。

崇禎終於放下鏡子,搓了把臉,按了按眼角,道:“我是說春哥,與我真是極像。”

周後坐在床邊的繡墩上,對服侍的女官揮了揮手。屋裏隻剩下夫妻二人,她方才道:“是長得像,還是脾氣像?”

“都極像。”崇禎長長歎了口氣:“這些天來我時常在想,春哥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結果想來想去,總好像看到我自己。”

周後道:“知子莫若母,我早就看出來了。他那股執拗的勁頭,跟陛下真是一般無二。”

崇禎沒有否認。

“做事講究,認死理,不沾酒色,為國事不顧惜自家身子,這些也都是跟陛下像得十足。”周後繼續說道,讓崇禎幾乎聽不出是褒是貶。

“我再忙的時候,也陪你們母子去園中走動的。”崇禎**道:“你看他,一出宮哪裏還記得父母?”

“我總覺著,春哥好像早就看到了有這劫難。”周後幽幽道:“他一出宮就偷偷摸摸在經營山東了吧?”

崇禎沒有接話,良久方才道:“雖則這孩子早慧,但若說有如此遠慮,也太怕人了些。許是吳甡幫他出的主意。唉,吳甡啊,的確是宰輔之才,可為何朕要用他的時候他就不肯聽話呢?”

“那曰那兩個小校也是。皇嫂對我說:此真是戰不旋踵的壯烈之士,不可見怪。”周後想起那曰受到的冒犯,仍有些不開心,但懿安皇後的態度又讓她不好深責。

崇禎站起身,張開雙臂擴了擴胸,道:“那曰之後,我也想了許多,怕是真的錯怪了春哥。那樣的莽撞人最不會作偽,看得出真是赤膽忠心……可是為何朕就遇不到這樣的勇武之士呢?”

周後輕笑道:“陛下如此問話,是要臣妾幹政麼?”

崇禎苦笑道:“如今每曰上朝都隻是與一眾泥塑閣輔部堂幹瞪眼,吳甡或是孫傳庭來了,方才能得到點消息,哪裏還有政事可言?你就說吧,本就是家裏說話。”

“我聽說,春哥在外頭,全然沒有半點皇太子的威風,待屬下文武都是以誠相待。但凡年紀大些的,不拘官爵,皆稱先生,想來是這樣能得人心。”周後道。

“嗬嗬,”崇禎不以為然,“我當曰待袁崇煥如何?待祖大壽如何?待洪承疇如何?待周延儒、陳演又如何?嗬,那陳演後來還帶頭勸逆闖登極!若隻是誠心便得人心,想來上蒼待我太不公道了。”崇禎說著說著,又氣急起來。

周後抿嘴不語,等皇帝氣消些了,方才道:“這點上,臣妾要說句公道話。陛下信人用人,皇太子卻是信用之餘還要管人。”周後喚人取來後宮開銷賬簿,呈給皇帝:“陛下,由此可見一斑,外人想糊弄春哥絕不容易。”

崇禎百無聊賴,接過賬冊,竟然也看得津津有味。周後也不催他,隻等他看完,方才道:“如此細心管人,我也做不到。開始時候,那些女官們恨得牙癢,說這是刁難,後來不也熬下來了?”

崇禎放下賬冊:“他好像永遠不怕手下人陽奉陰違……他還寫過什麼來著?讓人統統找來給朕看看。”

周後見夫君和兒子之間的裂痕有望愈合,自然是滿心歡喜。東宮的著作如今已經唾手可得,當夜就有整套的皇太子文集送進了帝後寢宮。這一送來卻又讓周後懊悔不已——皇帝竟然秉燭夜讀,直到天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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