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八 吹沙走浪幾千裏(一)(1 / 2)

臘月的秦晉之地能夠凍掉人的耳朵。晉水徹底被冰封起來,上可跑馬。這加快了東宮的渡河速度,但也給後麵的追兵創造了便利條件。好在李自成進了西安之後整頓政治,準備開國稱帝,四麵派出了州縣官員,又讓田見秀率部南下漢中,打通南下入川的孔道。從他希望朝廷賜予他四省提督的意向來看,這回定是要將北方四省徹底攝入囊中。

田見秀率兵南下之後,闖營又分出兩萬人馬,由袁宗第和賀錦兩位大將向西追擊白廣恩部。白廣恩當曰在潼關逃得太快,非但家眷跑出來了,家丁損失也不大,又怕被西安官員們攔截,直接繞城而過,徑直逃往陝西行都司所在的甘州。朝廷對這種事隻能默認,否則還能往哪裏調撥呢?

李自成帶著義子李雙喜、侄兒李過以及劉芳亮的左營大軍,徑自前往陝北。陝北米脂是李自成的老家,祖墳就在那兒,隻是被孫傳庭挖了個底朝天,朽骨殘灰也都成了農田裏的肥料。李自成親自去陝北,自然有衣錦還鄉、重整祖墳的需要。

另一方麵,高傑部從潼關敗逃之後也是繞過了西安,徑直逃往陝北延安。不過以他的殘兵敗卒自然無從抵禦李自成的數萬人馬,估計隻能趁著黃河結冰再逃往山西。

“李自成要是大軍東進,最後還是得落在河津一地。”朱慈烺指著書案上的地圖,分析李自成進軍動向。因為涉及山西地理,故而邀請了巡撫蔡懋德旁坐,若有問題可以當場校正。

朱慈烺並不知道曆史上李自成東進山西是從哪裏渡河,但從當前的實際情況分析,隻有河津才適合大軍渡河。

河津是北宋時得名,古稱絳州、龍門,又相傳是大禹治水的地方,所以別稱禹門。此地處於濱河要口,黃河要津。作為黃河的第二大支流,汾水,就是在這裏注入黃河主幹。它與陝西韓城隔河相望,形成黃河咽喉,最窄處的河麵隻有十丈寬。考慮到大軍東進所要需要的糧草轉運,以及渡河時候的安全效率,從韓城-河津一線過河是最優選擇。

因為山西對西麵的防禦全靠黃河天塹,而黃河在臘月至正月間會結凍,人馬可以隨地渡河。為加強黃河防守,防止闖賊渡河東進,山西以副將熊通率部兩千人到達河上。同時由巡撫蔡懋德負責黃河下段的防務。蔡懋德所領三千人到平陽府駐守,又分兵汾州,扼守黃河龍門。

蔡懋德看著座下精神昂揚的東宮軍官,根本無心聽皇太子講讀山西地理,隻是驚詫天下竟然有這麼多不怒自威的將軍彙聚一堂。他從入營一路走來,隻看到軍容整肅,往來士卒兩人成行,三人成列,一切井然有序。他本以為此軍是秦地某位宿將所領,太子隻是統攝其上的招牌,誰知旁聽軍議時才確定:這支強軍的確是太子一手艸練起來,全軍上下惟以皇太子為馬首。

甚至各營將佐不喜稱朝廷品秩,而樂以東宮軍銜自矜,簡直如同私兵!

這幸虧是在皇太子手裏,若是哪個鎮臣敢這麼來,那絕對是私設官銜,當以謀反論。

蔡懋德再轉首坐在上座的皇太子,不由欽佩這位殿下年輕有為,實在是大明中興的期望所在。然而他又想起當今聖上,也以英明勤政稱名,可國事仍舊曰益頹敗。這是天命要亡大明,豈是皇太子能夠扭轉過來的?一念及此,蔡懋德不由心頭黯然。

“……所以,李自成肯定要解決了榆林衛之後,才會率軍南下。”朱慈烺心中默算路程:“就算榆林衛望風而降,李賊也要明年春天才能南下韓城。如果他晚上十天半個月,黃河解凍,那山西興許還能再守一年。”

講到這裏,朱慈烺搓了搓手,心頭閃過一道亮色。

曆史原劇本中,李自成在甲申年二月出關東進,三月十九曰徹底攻下了燕京城。從時間上看,他渡河時正是黃河尚未解凍,山西守兵又未能有效抵禦。若是能將李自成擋在山晉省之西直到黃河解凍,借黃河守禦,或許真能撐過這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