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進來。”朱慈烺並沒有將陳德排斥在外。他無論到什麼地方,都注重自己最大的職銜,不會以一個小團隊的領導者自我封閉。作為東宮體係的領袖,他要努力增強自己的實力,但作為皇明的皇太子,他也要努力增強一切可以幫助帝國走出困頓的力量。
陳德進了軍帳,小心謹慎地溜邊坐了,並不起眼。他雖然是朝廷的遊擊將軍,但顯然這個帳篷裏坐著的人更看重東宮頒下的軍銜,所以他們唯一認可的將軍是喻昌喻將軍。即便他本人尚在天津防治鼠疫,但青衫醫的優異表現一樣增強了他的聲望。
一陣閑聊之後,宦官進來提醒了時辰,朱慈烺收起臉上的笑容,振聲道:“此戰雖然打得不錯,但也有許多值得反思之處。現在由上而下,大家先粗略談談感觸。不要照本宣科,等曰後你們的總結都交上來,會有文字材料下發的。”
蕭陌硬著頭皮站了起來,向朱慈烺行了一禮,垂首道:“卑職指揮失當……”
“這樣,”朱慈烺打斷了蕭陌的話,“隻是粗略談談感觸,不要做批評,也不要下定論。”
蕭陌這才鬆了口氣,抬起頭道:“卑職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在野外決戰,卻又拘泥於一城一地之得失,以至於分散了兵力,更失去了戰場主動。”
“看**典出身的將軍,難免如此。”朱慈烺哈哈笑道:“你麾下幾個司都打得不錯。那個佘安我有印象,下一個就你了。”
佘安聽了心中激動,連忙站起來行禮。不過等他真正站在了眾人麵前,這股小激動瞬間就過去了,隻是順著蕭陌的基調道:“卑職兵行奇險,貪功冒失,分兵襲敵後路,險些釀成大禍。”
朱慈烺微微點頭:“以正合,以奇勝。這固然不錯,但還是要準備周詳方可行奇兵詭謀。下一個。”
有了蕭陌和佘安的帶頭,其他人也不敢越軌,紛紛坦誠本司局需要改進的地方。雖然太子殿下說了不要檢討,但整個會議還是成了檢討大會。這讓陳德越發驚訝。他所見識過的戰後議事,無不是誇張傷亡,請求糧餉撫恤;或是自誇戰功,謀求升官發財。從未見過有人會在上峰麵前自陳其短,更不會連“夥食供應延遲,耽誤了兵士們開飯時間”這種小事都拿出來檢討。
朱慈烺雖然一言不發,但其實一種用肢體語言和表情控製著會議氣氛,故而形式上像檢討大會,實際氣氛卻還算得上是輕鬆愉快。
等所有軍官都說完了,朱慈烺方才進入下一個議題,道:“眼下李闖大軍未退,咱們還不能掉以輕心,但是各項優撫政策必須傳達下去,讓每個士兵知道,同時也要征集他們的意願,看看有什麼後顧之憂。我先說一下大概情況,你們補充。”
朱慈烺環視一周,見眾人各個臉上升起凝重之色,繼續道:“陣歿將士,一律發放十兩恤銀,同時還要按期發放其本人到退役時限的所有兵餉。”
撫恤銀是天下通行的,否則誰肯賣命打仗?但是繼續發放兵餉卻是聞所未聞的新鮮事。人都死了,曰後也不能為太子效力了,為什麼還要給兵餉呢?眾人雖然知道這是天大的善政,卻有些不解。
“如此方可讓其子嗣得以生活無憂。”朱慈烺道。
此言一出,下麵頓時一片悉悉索索的衣甲摩擦之聲。大家都是一起被征發來的,誰都知道當初征兵時就不要那些拖家帶口的人。坐在這裏的人還有成家生子的一天,而躺在地下的戰友哪裏來的子嗣?
“京師防疫的時候,咱們東宮搞過難民營,收羅孤兒,大家都是記得的。”朱慈烺悠悠道:“這些孩子中挑選一批身體強健、年幼還不太懂事的,由禮部派人出麵,過繼給陣歿兵士中沒有子嗣至親之人,傳承香火。陣歿將士的兵餉,便是給他們生活所用。等兵餉用完了,由朝廷出錢將這些孩童撫養到十八歲成年,自食其力為止。”
眾人身上一陣顫栗,不知道是因為死有所歸,終究未斷了香火,還是因為聽到皇太子殿下說“咱們東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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