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的是老弱病殘。
朱慈烺滿打滿算是十五歲,當之無愧的“幼”。李邦華六十九,馬上就到古稀之年,可謂“老”。田存善五體不全,是殘疾之人。那些身材魁梧的大漢將軍、東宮侍衛,卻是“病”。
病在心裏。
他們隻知道為了自家榮辱富貴算計,卻不知道覆巢之下絕無完卵的道理。別說讓他們去送死,就算是讓他們勞累些,都是怨氣衝天。
然而朱慈烺卻不能不用他們。因為他實在沒有人可用。身為太子,看似威福無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然而真正處在那個位置,才知道什麼叫做掣肘。在他身邊全是一張張帶著鐵鉤的網,隻要掙紮得稍稍用力,痛的就是自己。
這種狀態,甚至不如朱慈烺前世。那時候他身為大中華區總裁,對於屬下去留,以及集團政策調整,尚且還能做到一言以決。以至於這十幾年來,朱慈烺朝思暮想的並非其他,而是能夠恢複往曰的權柄。
哪怕隻是一個小部門,以他的能力和閱曆,憑風借力,勢必能夠撕開一道大口子。然而紫禁城卻是密不透風,逼得朱慈烺不得不冒險行極端之事,這才勉強掙紮出一個生存空間。
不過這一切隨著出宮,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此刻的朱慈烺,已經將束縛自己的繭蛹撕破了一個小口,接下去將是令人膛目結舌的驚天之變。
十五年沉心忍姓,終於要到頭了!
……
朱慈烺從“好再來”出來,站在安全區域遠遠看看了東城門下的人群,其中有幾個已經明顯感染了鼠疫,估計連天黑都熬不到。這些人身邊仍舊聚攏著難民,麻木地看著死亡降臨。他們並不畏懼死亡,對他們來說死亡簡直是福利。
朱慈烺帶著大隊人馬很快就轉道十王府大街上的信王府邸。
來到這個時代的王府井,並沒有讓朱慈烺沉靜的心有任何變化。他更關注府邸本身。他記得曾有宮人說,信王府的匾額是溫體仁寫的,然而此刻已經被人用黃綢包了起來,隻有紅牆黃瓦,表明這裏是藩王府邸。
在王府大門前,是二畝空地,全由二尺見方的青麻石鋪就。按照太祖朝的規製,藩王可以有三隊護衛,每隊三千人。這塊空地就是用來給藩王衛隊整理隊列,擺開儀仗的。
“殿下,”田存善見太子站在拴馬樁前不動,“裏麵恐怕還沒來得及收拾妥當。”
“看看再說。”
朱慈烺命人開了中門,率領眾人魚貫而入。
宋弘業從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曰竟然能夠步入王府,心情激蕩,每一步都用心提著腳,生怕踩到不該踩的石磚。其他人都是能夠進出大內的,對於這潛邸倒不覺得有什麼稀奇,而且許多地方因為年久失修,已經顯露出破敗之象。
崇禎與其兄天啟帝的感情極好,十王府街雖然彙聚了十座王府,整個明朝最多時候同時住過六位藩王。信王邸占地一百八十餘畝,占了十王府總麵積的五分之一強,大門正對紫禁城。這在寸土寸金的燕京城裏,已經是十分駭人的了。即便如此,因為信王趕著大婚,匆匆修葺,讓天啟帝覺得委屈了弟弟。
這座王府按照明朝藩王王府製度,嚴格按照中軸線布置建築,其主要建築前為端禮門,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四道門戶,中為主殿承運殿,後為寢宮,最後是禦苑。圍繞主體建築還有名為堂實為殿的四堂、四亭和台、閣、軒、室、所等五十多處,規模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