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煙散盡繁華去, 回首蒼苔履舊痕,
擷取斷章留囈語,纖心如夢漏紅塵。
1.
抗日戰爭的炮聲剛剛停息,空氣中還彌漫著戰火的硝煙。背井離鄉的莊稼人扶老攜幼,在彎彎曲曲的田間小道上步履蹣跚地朝著自己的村莊走去。在長長的行人隊伍中,不時傳出稚嫩的啼哭聲、無奈的哄逗聲、焦急的呼喊聲、低沉的呻吟聲……
回到家鄉的人們,急忙收拾散亂的住房、清洗襤褸的衣被、耕種荒蕪的田地……飽受戰亂之苦的窮苦人總算安頓下來,能睡上一個安穩覺,調整疲憊的身心。
一天早上,風和日麗,秋高氣爽。太陽升起一樹多高,一間低矮的小屋中傳出一陣清脆的啼哭聲,一個小生命降臨人世。五十多歲的接生婆忙用舊棉布將嬰兒包裹好,笑著大聲告訴孩子的家人:“是個‘放牛娃’。”
孩子出生幾天了,還沒有名字。家裏祖祖輩輩靠種田為生,沒有讀書人,不懂華麗的詞語、深刻的寓意、不實的期盼。隻想給孩子取一個樸實好記,叫著順口的名字。
一天晚上,孩子的祖父和父親坐在堂屋的小油燈下剝棉花,商議著給孩子取名字。商量了一會,孩子的父親說:“他哥叫秋山,他就叫秋石。”說完,扭頭問孩子的祖父覺得怎樣。孩子的祖父笑著說這名字好,好記好叫。
秋石吃著自家種的五穀雜糧,青菜蘿卜,南瓜葫蘆,喝著門前水塘裏的天來之水,穿著父母紡織的土布衣褲,睡著舊床破被。冬去春來,彈指間秋石已滿七歲,該上學了。
一天晚上,秋石媽滿屋裏找來找去,找到一塊自織自染的深藍色棉布, 坐在小青油燈下,模仿見到過的書包樣式自裁自縫。不多一會,一個小巧的書包做好了。
新生報名的時間到了。這天早上,秋石早早起床,穿著大半新的白色土布對襟褂,已經褪色的黑色土布長褲,一雙半新布鞋,背著媽媽做的新書包,笑眯眯的走出家門。他約好同台的柴富、柴貴、遊萬山等幾位小夥伴,幾人蹦蹦跳跳朝學校走去。
學校離秋石家一裏多路,是由一座古廟改造而成的。幾棟高低不等的磚瓦平房呈凹字型排列,校門朝南,門前有一條彎曲的土路,路麵凸凹不平,兩邊長滿參差不齊的雜草。
學校後麵是一個約三十畝近似橢圓形的水潭,一邊緊靠漢江堤邊。水潭周邊長滿各種水生植物,淺水區長著蓮藕,深處水質清澈透亮。水中棲息著鯽魚、鯿魚、財魚等多種魚類及龜鱉、小蝦等。水麵上常有小鳥沉浮覓食和嬉戲玩耍。水塘上空隨時可見小鳥盤旋飛翔,淩空鳴叫。
水潭不遠處是漢江大堤,學校旁有一條彎曲小路通往漢江大堤。大堤兩邊長滿一種匍匐狀小草,當地人稱之為“盤根草”。學校周邊是一塊塊旱地和水田,每到春暖花開季節,田地間會開出五顏六色的野花,清香撲鼻。
開學幾天後,班主任為學生們安排了座位。自安排座位後,一連幾天,秋石總是悶悶不樂,耷拉著頭,課間休息時常常一人站在遠處,不與同學們玩耍打逗。
一天下午課外活動時,班主任將秋石叫到辦公室,麵帶微笑地問他這幾天怎不和同學們一起玩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有同學欺負了他。秋石站在那裏,低著頭,小臉漲得通紅,兩手不停地捏著褲腿,兩腿微微顫抖,半天不出聲。
班主任年近三十,中等身材,舉止斯文。說話總是麵帶微笑,讓人感到親切。班主任見秋石有些緊張,輕輕摸著他的小光頭笑道:“別怕,有什麼話大膽說出來。”又過了一會,秋石鼓起勇氣說他要換座位,不願和丁丹桂同桌。
老師微微笑了笑,問為什麼。秋石低著頭甕聲甕氣地回答:“她是女生,同學們都在取笑我。”老師笑了笑,講道;“現在是新社會,男女平等。今後男女同學要加強團結,互相幫助,互相學習。希望你服從老師的安排,不要聽同學們的玩笑話,好好學習。”
秋石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將身體歪斜著,盡量不挨著丁丹桂。丁丹桂見秋石坐得不端正,怕老師批評他,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秋石沒有說話,又向旁邊挪動了一下。丁丹桂見他低著頭,臉漲得通紅,也不再管他。
秋石所在的學校是一所新開辦的學,今年是首次招收學生。學校條件很差,學生的課桌是在地上打幾根木樁,木樁上橫釘著一尺多寬的木板。板凳是學生自帶的,式樣各異,高低不等。老師為了不影響學生看黑板,按學生高矮安排座位,並統一調整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