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 棲州市第一醫院。
晨間,醫院中始終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鮮少人通過的廊道下靜悄無聲,間或響起的幾聲輕微敲門聲並不突兀。
許久沒得到回應,查房的護士試探著打開賀為城的病房門,這間私人病房不算大,一眼就望得到室內的各個角落。
迎麵隻見窗戶大開著,些許流風吹動著淺藍色秋末微寒的日光似水流深,將室內照得溫和舒適,床鋪與被褥亦被收拾得整整齊齊,所有昭示著這裏有人住著的生活用品都在,但這間房裏的病人卻不在房內。
才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嚇了一跳,急匆匆跑到護士站附近想要查監控,當她湊到電腦前下意識地抬起頭才看見,有一個高挑的青年男性穿著病號服,正倚在電梯旁的落地窗邊用手機發送訊息,身形恰好被一盆高大的盆栽植物遮掩住了,才一時沒能發現他就在那裏。
小姑娘這才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口氣。
“賀先生,那個,賀先生?”
她試探性地喊了對方幾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賀為城仍然背對著她站在那裏,看都沒往這邊看一眼,也不知道是真的沒聽見,還是隻是純粹地無視了她。
小護士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低聲喃喃自語:“真奇怪,這是怎麼回事......\"
路過的稍年長她些的護工聞言,朝她望著的方向看去,有些顫動的嘴唇間發出一聲歎息,到她身邊放低了聲音說:“小姑娘你別見怪,他幾乎每天早晨都會在這站一會兒,誰叫也不會聽,不過沒關係,會很快就會自己回去的,沒事。”
“他就是三個月前,那起棲大失火案的幸存者,是那學校老師,還挺年輕的,個子高,人長得也好看。就是,醒來後就一直不太說話,也不讓任何人見他,臉上就沒個好表情,偶爾半夜還會說什麼有怪物,讓我們趕緊跑。”
“怪物?”從話語中捕捉到幾個關鍵詞,小姑娘瞳光微微顫抖,試探地問:“莫非是,大腦損傷,還是說得了什麼狂想症?”
“起初我們也以為是大腦受了損傷,但檢查做出來沒什麼問題,就想著應該是心裏受了刺激,畢竟,他一個當老師的,親眼看見學生受難,一定很不好受。”
世事無常,生死不由人定,無論多麼不舍,再怎麼苦苦掙紮,都無法留住。
“原來是這樣,那……後來有沒有給他做過心理診斷?”
“心理醫生一早就請過了,可他什麼都不對人家說,相當不配合。 ”
聽她這麼說,想起這段時間的新聞報道,那小姑娘也不禁眼眶發澀。
有些事本就隻有親曆者才有體會,旁觀者無論再怎麼試圖介入,都是落得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立場。
“唯獨,經常說著想找警察。”
賀為城其人,外看起來寡言而淡漠,但其實內心熱切而溫暖,如今,倒像是突然爆發過一次後便會沉寂許久的火山一般,他一度將壓抑心底多年的情緒向一個人盡數傾軋過去,便許久,都無法再次這樣暢快地抒發情緒了。
可這是迄今為止從未有過的事,也是根本不曾設想過會發生的事。
“我根據你的描述,查到了有關那位華警官的相關信息,能公開的我都已經發給你了,他在市局的職位很特殊,有關他的信息很多都被嚴格管控著。”
對話框的上方顯示的名字為“霍亦舟”,賀為城在首都讀研究生時候的同學,現在在臨海市某地公安局鑒證科工作。
在大約半個月前,賀為城找到他,拜托他在臨海市查一查那個叫華立秋的警官,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賀為城要這麼做,但霍亦舟還是姑且答應了下來。
“沒有,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這份資料,確實是看不出任何破綻,但至少有一件事,我現在已經可以確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