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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福祥
年輕的時候,他很窮,他羨慕那些有錢人。羨慕有錢人住的大房子、開的好車子,永遠不會為了錢發愁。直到他自己一夜暴富也變成了一個有錢人,他開始覺得自己是一個成功的人。
他的妻子說,他有錢之後變了很多。他變了嗎?他從來不這麼覺得,他隻是有錢了,他想把有錢人的那些東西全都嚐試一遍。
有錢了,他才看到這個社會中那麼多的五光十色,把他的眼睛都迷住了。
後來他在外麵養了許多的小情人,各個溫柔可人,又漂亮又會討人歡心,與家裏那個總是愁眉苦臉的黃臉婆一比,他當然更喜歡外麵這些小情兒。
再後來,他覺得家裏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自己當然可以做主,不必太在意別人。理所當然,情兒和私生子進了門,隻是他也沒想到過,老婆就這麼死了,留下的兒子懦弱不堪。他不喜歡易唐這個兒子,看到易唐就會讓他想到死去的妻子,於是越發厭惡,甚至於跟易唐斷絕了關係。那麼小的一個孩子,被他身無分文的趕了出去。
後來直到他老了,看著自己的兩個私生子易書和易寶對自己的“照顧”,他就想這些是不是老天的報複。
他開始後悔,自己當年對妻子,對長子所做的那一切,造成了他如今的地步。可是他已經動不了了,連思維都很僵硬,他就是後悔著,好後悔啊……
不過這個世界上,卻沒有後悔藥可吃。
——絕命長途·老婆婆
老婆婆這輩子遇到過不少人,發生過不少事,好的或者不好的,電視裏那些情情愛愛的撕心裂肺,在她看來也就是看個熱鬧。因為這些人啊,都沒有經曆過真正的痛苦,那種痛苦,就好像是心被放在地獄的火裏煎熬。
黨好,主席好,國家發展了,人人都有飯吃了,隻要有一雙手,誰都不怕會餓死了。她也慢慢老了,有兒子也有孫子了。雖然老伴走的早,家裏的兒子媳婦也挺會鬧騰,但她的心裏其實並沒有太多難過的感覺,隻是想著,該走了。
於是她帶著一些簡單的東西,把老伴的遺像塞進包裏,隨便買了一張單程票,就坐到了車上。
人老了,對家裏來說就是一個拖累,而且呢,年輕人哪個有空總陪著老人呢?看著兒子媳婦為了錢鬧騰,她就覺得吧,現在死了挺好。
她死了,兒子媳婦吵架的次數就會減少了,她也能去見老伴了。兒子媳婦還能有保險金拿,家裏現在急需錢的情況也能解決了。這樣想想,好像她死掉真的是一件挺好的事情。
她想死,但是卻沒有想到,這生命最後一程的旅程,並不如她所想象的那般平靜而又順利。
新社會破除封建迷信,當年鬧的可挺大,她是新社會的年青一代,自然也跟緊號召,不信那一套,但是在她走進那家汽車旅館,聞到那種味道的時候。她想,地獄大概就是這樣的吧,這種味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啊。
在她小的時候,國家曾有幾年的大饑荒。
現在的年輕人都沒被真正餓過,不知道什麼叫做饑荒。那種饑荒啊,就是被餓著,好餓好餓,餓的連生為人的理性都漸漸喪失,隻想著吃啊。不論是什麼,能吃就好了。
大饑荒的時候,他們村子裏把能吃的東西全都吃了。
石縫裏的野草、樹葉樹皮,山裏的動物更是別說了,兔子洞都被惡極了的人全刨了。可還是好餓啊,沒飯吃啊,每天碗裏越來越清亮,到後來也隻剩下了水,連一個米粒都看不見了。
人們全都被餓的不成人形,虛弱的癱坐在地上,張著嘴巴,隻剩一副皮包骨。
她也餓,餓的連站的力氣都沒有,就算是趴在冰冷的地上都覺得稍微好點,餓的連喘氣都覺得痛苦。
然後突然有一天夜裏,她就發現村子裏有人乘著夜色相互交換了什麼,那些人第二天看起來就有了些力氣,但眉宇之間的神色,卻更加的瘋狂而又絕望。
這種絕望和瘋狂在村子裏蔓延,她看見更多的村子裏的人在半夜的時候交換懷裏抱著的東西,看起來像是孩子。
然後她漸漸就發現,村子裏許多的玩伴都不見了,好像那些消失的孩子從未存在過一般,沒有人提起他們是怎麼消失的,也沒有人去找那些孩子。
她很害怕,也曾偷聽見父母小聲的說過,如果還能撐著,再撐一會,就不要把自己的孩子抱出去。即使他們已經養不起,隻能看著孩子越來越虛弱。
她知道,父母說的是她的妹妹。
她有一個妹妹,才出生沒有多久的妹妹。
因為饑荒,母親也沒有奶水喂養妹妹,妹妹餓的總是哭,一直哭。她還曾見過妹妹總是餓的咬破母親的指尖,喝著母親的血。
這個村子壓抑的讓她感到害怕,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是看其他曾經友好的鄰居們,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可怕,而心中無比恐懼。總覺得,好像下一刻她也會跟其他的孩子一般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她曾鼓起勇氣想去別的地方看看,但跑到村子外的山坡上,光禿禿的山坡上,她就再也沒了力氣。
後來她又回去了,那天晚上母親做了一鍋燉肉。父親說是運氣好,在山裏掏到了兔子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