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的日子,仿佛有什麼在風中破碎,最後隨風而走。
紀時死死抓住我的手臂,他怕我再次轉身離開,可我並沒有逃避的打算。有些過去,早該處理幹淨。畏懼或者逃避都沒有用。
“你怎麼知道會一錯再錯?有些錯誤明明可以改正,為什麼要抗拒?就這麼被判死刑,越尹,我不服。”他眼中有絲絲縷縷的失望,但他沒有氣餒。
“紀時,愛情不是數學題,不是錯了就能改,我們倆根本就不合適,你還不明白?”我有些疲憊的扭過頭:“你現在這麼逼我有幾個意思?就算今天答應你了又怎麼樣?明天後天我一樣能反悔。”
紀時仍不放手,和過去一樣執拗,“很有意思,你現在答應,我們把過去和未來,永遠都停留在今天。”
他篤定的眼神刺傷了我的眼睛,我感覺自己那顆不爭氣的心又有軟化的趨勢,我努力甩開他的手,冷冷的說:“神經病,理你我真是瘋了。”
“神經病和瘋子是絕配,這絕對是個真命題。”
紀時眼中帶著深深的期盼,我知道他在等待我的回應,可26歲的越尹已經不是17歲的越尹,我變得膽小,變得萎靡,早失去了過去那份勇往直前的探險精神。我長久的沉默讓紀時的表情變得凝重,我知道他已經懂了我的決定。
我踮起腳尖,輕輕的吻在他冰冷的唇上,他微微的抖了一下,我描摹著他濃密的眉毛,萬分眷戀:“紀時,我已經不恨你了。我們就到這裏,別再去破壞那些記憶了,好嗎?”
他沒有回答,隻是緊緊的擁抱著我。帶著這個世界上無可匹敵的溫暖。我幾乎就要沉溺其中。可我知道,一切就到此為止了。
這個繁華的浮世,我一直在尋尋覓覓找尋著關於我們那段過去的答案。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那段芬芳的年少情事如同花期已過的那抹豔色,已經凋零在記憶裏,那些闌珊的過往,已經結束,早就結束。
黎明照常來臨,一切又恢複到之前,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偶爾加班,努力兼職,我的生活很充實,充實到我幾乎什麼都不用想。
這個城市很大,大到兩個人不刻意接近便可以完全見不到麵,一如過往那幾年。
進入婚齡,熱心的大姐們很多,總想給我介紹對象,我無心應對,我已經過了期待下一次真愛的年齡。這輩子就這麼過著,也挺好的,不愛就不痛,我一直信奉這句話。
平淡生活唯一的波瀾大約是紀允回來了。讀完博士他終於從美利堅回來。我一直以為他會學建築,他一直也跟我說自己喜歡建築,不想他後來學了醫,但他那溫潤沉穩的氣質,當大夫倒也是廣大病友的福氣。接到紀允的電話我倒是挺意外的,看著陌生的十一個數字,我想都沒想就接起來。
“越工,最近忙啊?”
一句話就把我逗樂了,我還隻是單位裏的小蝦米,工程師的職稱還輪不到我,但是寥寥幾個字我已經聽出了是紀允的聲音,這幾年偶爾他也會給我發E-MAIL,我回的不多,我不想和姓紀的人有太多牽扯,紀時也好,紀允也罷,都一樣。
我笑笑,“咱們紀大夫日理萬機怎麼會記起給我打電話?”
“我回來了,今天剛到的,你不該請我喝杯酒嗎?”
我猶豫了一下,隨即答應:“行,咱約個時間吧。”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我看了看時間,也快下班了,就應承下來:“行,那就今天吧,在哪兒見?”
“我就在你單位門衛這兒呢,你也快下班了,我等著你吧。”
我愣了一下,隨即苦澀的笑了,也是,這世上哪還有紀允不知道的事呢,他一回來就來找我敘舊,我該慶幸。
我到門衛去看了看紀允,上班中也沒敢多停留,他還是一如過去,幹淨又沉默,話不多,但從來不會讓人覺得冷場,一笑起來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他還等一個多小時我就能下班,回到辦公室趕緊把該收的都收好了。我正開著小差,總工孟總進來了,挨個吩咐了任務後走到我桌前,笑眯眯的看著我說:“門口那是紀允啊?”
我想著紀家影響力還是挺大的,誰都認識,我點點頭:“是的,孟總。”
孟總一臉洞察的表情看著我,揶揄道:“就你們這點事還瞞著我,當初紀允跟我打招呼讓我給你安排工作時候,我問他是不是女朋友他還不承認,好啊!暗度陳倉是不是!等我回頭削死他!”
我瞪大了眼睛啞口無言的看著孟總,放出重磅炸彈的孟總卻是渾然不覺的笑哈哈離開。留我一個人坐在座位上愕然。
原來這份工作不是我的狗屎運,我當初還沾沾自喜。我無奈的笑著,紀允,要不要一回來就給我驚喜,這麼大的人情,我怎麼還得起?
紀允回國,照理是我請客,我堅持要請客,他也沒推辭,隻是點了相當平價的店——吃餃子。
裝修陳舊的店麵,每張桌子上都有厚厚的油,手一抹就變得油亮亮的,地上也拖洗的不幹淨,白色的瓷磚上很多黑色的痕跡。紀允一身幹淨的西裝縮在窄小的位置裏,看著很不協調。可他一點不在意的樣子,笑眼彎彎的和我說著話,還體貼的替我把木質筷子的倒刺都磨好了,一如當年的體貼。
這麼多年,我時常回憶起年少荒唐的那些事,少年老成的紀允無疑一直比紀時更適合我,可愛情真是奇妙的東西,我們愛上的那個人往往和理想型是截然相反的。想想過去我對紀允的那些利用,我就覺得愧疚不已。過去的一切,他都是無辜的。是我,把他帶到這些漩渦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