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喝一壺茶是如此的麻煩啊!”龍烈血心裏暗暗歎息了一聲,但同時,龍烈血也很清楚的知道,越是這樣的麻煩,才越是表明主人對客人的尊重,胡先生是一個很傳統的人,傳統得有些古典。
此刻,龍烈血正在雲生的帶領下,穿過後院的一個偏廳,要在品茗之前沐浴更衣。
看到胡先生不在了,雲生就更大膽的打量起龍烈血來,龍烈血覺得這個雲生很好玩,兩人年歲也相差不大,看到走在前麵的雲生又忍不住偏過頭來打量自己,龍烈血就故意做了一個老氣橫秋的嘴臉出來。
雲生笑了,“我覺得你這個人也沒什麼特別嘛,年紀也不比我大幾歲,真不知道先生為什麼如此看重你?”
龍烈血也笑了笑,“噢,是嗎?”
“怎麼不是?我跟先生跟了這麼多年了,還從來沒有見過先生為了迎個客還要沐浴更衣,親自站到門口的,在你來以前,我還以為來的會是一個白頭發白胡子的老頭呢?”
白頭發白胡子的老頭?這個雲生,脾氣和瘦猴還有那麼一點像啊!都那麼率真無忌。
“為什麼就不能是一個象我這樣的年輕人呢?”
“那些白頭發白胡子的老頭個個都好像比較有本事啊!”雲生著,瞅了一眼龍烈血,那意思就比較明顯了,“以前多少自以為是的達官貴人都南海北的跑過來找過先生,我從來沒有看到先生對誰如此慎重過,別是出門相迎了,有好多人連門都不讓進,就算進來的,基本上也隻是在前院,還從來沒有一個客人可以踏足後院的,你是第一個!”
“哦,這麼,先生的本事很大啦,我還真是榮幸呢!”
雲生沒話,隻是抬了抬下巴,眼神驕傲的看了龍烈血一眼,那意思分明是,也不知道你走了什麼狗屎運了!本來這話雲生是想出來的,在他看來,麵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少年,挺和藹的,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笑起來的時候感覺好像比自己還要幼稚一些,但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話都衝到嗓子那裏了,自己心中卻莫名一悸,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嘴裏不出來,雲生就隻有用眼神來表示了。雲生自我安慰,這是先生的客人,我不能對客人無禮。心裏麵雖然這樣想著,可雲生還是不明白自己剛剛心中那毫無征兆的“一悸”是怎麼回事,那感覺,好像不是怕先生責罰來著啊?雲生有點苦惱,跟隨先生修行,先生常誇自己心靈眼活,悟性奇高,但最怕的就是心中有“障”,這個存於心中的疑惑,在龍烈血走了以後雲生向胡先生請教,胡先生的回答讓雲生終身難忘,先生什麼話都沒有,隻是在深深的看了雲生一眼後就把自己的眼睛閉了起來,臉上神色肅穆,一手指,一手指地!
雲生把龍烈血帶到浴房之內,在一個鶴形的銅香爐內燃上尾指粗的一截檀香就關了門出去了。這間浴房之內立刻飄起了那特有的檀香味,味道很輕,比一般的檀香燃起來的味道輕了很多,龍烈血知道,在喝茶品茗之前焚香的香味要“淡而清”,濃鬱的香味會影響人的味覺與嗅覺,為茶道所忌。但這種“淡而清”的香味卻能讓人身體放鬆,精神平靜而愉悅,可以,看一個人會不會用香,也就能大致估計出一個人在這方麵的水準了。房間裏的布置很簡單,一個木桶,裏麵正在冒著水氣,一個屏風,一張木案,木案上整齊的放著一套服裝一根腰帶還有一雙布鞋。
脫去了身上的衣服,龍烈血坐到了木桶裏,木桶裏的水溫剛好,在那騰騰的水氣中,夾雜著的是一縷似有似無的檀香味,隻一瞬間,龍烈血的精神就放鬆了下來。
那半截檀香還沒燃完,龍烈血就已經沐浴完畢了。換上已經準備好的衣服。那是一套古裝,龍烈血對這個沒有什麼研究,分不清楚到底是哪個朝代的樣式。
衣褲都是淡白色的,純棉的,領,無扣,大袖,長擺,還有一條寬寬的褲子,一雙麻鞋,把那腰帶一紮,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龍烈血推開了房間的門,雲生,正在外麵等著。
看到推門而出的龍烈血,雲生呆了一呆,熏香沐浴更衣後的龍烈血,大袖飄飄,白衣博帶,神情淡雅中見三分嚴肅,態度雍容中顯幾分風流,那衣服雖是新的,但仿佛生就是為龍烈血準備的一樣,穿在龍烈血身上竟然讓人感覺不出的合適。
胡先生一直在品茗軒那裏等著,看到龍烈血在雲生的帶領下緩緩走過來,胡先生眼中有一種難言的神采。
看到胡先生,龍烈血施了一個“拱”禮,胡先生還了龍烈血一禮。 兩人均微微一笑,一起走進了品茗齋。
聰明人和聰明人在一起,有時候確實不需要太多的話,就如此刻。
品茗齋不大,也就是十多平方的樣子。品茗齋中布置的東西也很少,但卻真正是做到了簡約而不簡單。品茗齋的西邊牆上,開了一扇窗子,窗子下,外麵山坡上的一片桃林,遠處,是滿火燒般的雲浪。正對著窗戶的,是一張木桌,或許不如是一段殘留於原地的樹樁,那“樹樁”的表麵有篩子大,根莖卻還植於軒中地下,留於表麵的這一截就做了桌子,桌子的兩邊,是兩個竹編的軟塌。最難得的是,在品茗齋的南邊,那是一處然的石壁,一股清泉從石壁中湧出,順著兩道人工雕鑿的石槽在屋中繞了一個半圈,流到外麵的溪裏去了……整個品茗齋的布置,可謂盡得“簡、樸、通、幽”四字真諦。
“請!”胡先生自己先半跏趺坐於桌子一邊的軟塌上,龍烈血有樣學樣,也半跏跌坐於另一邊。
“飲茶之道,先求正身正心正念,烈血看來已得個中三味了!”胡先生看著坐得筆直卻又感覺無比自然的龍烈血道。
“先生謬獎了,烈血受教!”
完這一句,龍烈血便不再發一言,隻定定的看著胡先生的動作,聽著胡先生的解,這就是龍烈血身上的一個長處,從來不會不懂裝懂。
這時,雲生抱著一個白玉盒子走了進來,放到桌上,不發一語就退到了門口。
胡先生打開玉盒,裏麵是一個兩寸大的褐黑色茶餅,茶餅上有一張已經發黃的糯米做的標簽,上書“同慶老號”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