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不愧是雲龍城百年來根基深紮的大宗族,步於其中水榭流庭,奇峻怪石,無不渾然天成,其中細節的奢侈華調都在低調沉默的寫著兩個字——豪橫
從進來後便與孔長宥分開了,霓采天跟從家丁引到客堂中,奉了一杯茶後,隻道讓自己稍作等待
客堂比起院落費盡力氣的精思奪巧,對比下顯得古樸不少,整體為玄色,若不是燭火燃的足夠多,從外往裏瞧便是望不到邊的漆黑
就在周遭漆黑色調中,堂中懸掛著的色稠濃豔畫作,便輕易地吸引了霓采天的注意
畫作線條淩厲,其中女子神情悲憫,卻是赤膊上身,姿態堅決的剮去自身骨肉,那已被割落的血肉,帶著鮮紅的血液,紛紛墜落於地上。而那些滴落到地麵的鮮血,卻並未消散,而是神奇地化作了幾朵綻放的紅蓮。那畫中紅蓮妖冶詭譎,在照映下竟如火躍動,似是擁有生命一般
霓采天站在畫前正看的出神,卻發覺有人踏入了堂內,那人混啞的聲音遠遠傳來
“這幅神女像,是老夫數年前從仙人那裏求得的,是與尋常神女像有不同”
此人看上去已不惑之年,頭戴褐玉子午簪,身披紺宇罩袍;上下著裝樸素,氣度卻仍存,身姿卻有些佝僂,在他入堂後隨即幹練的屏退了幾名家仆
此人在第一句話時還人還遠遠在堂前,最後一句話末時,卻早已步到霓采天身邊
此人應該就是林家的當家人了,霓采天抱拳行禮道“上門未有拜貼,叨擾林當家了”
林當家卻是不拘小節地哈哈一笑,擺了擺手,示意霓采天落座:“無妨無妨,來者皆是友,更何況是老夫有求於仙長,所以更不必如此拘謹”
林當家未等等霓采天再些說什麼,便開始自說自話:“多年前,當時看到畫的第一眼,老夫就被其中玄妙不自覺的吸引了,可惜多年來一直未能參透……”
啊?雖然這幅畫技法高超到了自己這個門外漢都感到很好看,但霓采天無論怎麼看也隻是很好看的畫罷了
“林當家既是因神女像入道,那這個難題,便是天道塹途,我若點破便是破壞了您的因果,對於我們彼此都是弊大於利”這道題讓自己這個假仙人回答怎麼樣都是多說多錯,霓采天選擇了最保守的回答
這樣就不會被亂棍打出去了,計劃通!
林當家在聽完霓采天的回答,沒有再說什麼 ,隻是回頭怔怔望著畫許久,麵上恍若露出遺憾哀傷的神色
但那隻是一瞬間,林當家便岔開了這個話題,慢慢輕撫著長須,嗬嗬笑道:“仙長這話可真是點醒了老夫,是老夫求之過急了;在下仰慕玄天宗已久,今日一見果然不負美名,曾經我從未見過仙人,如今見過仙長,真正白玉京上的神仙模樣,也怕不過如此了!”
沒有人不喜歡恭維,霓采天更是被誇的有點飄飄然,實在是不好意思,尋思自己這大晚上給人薅過來也是不人道,雖然她也不是自願的
但是事到如今隻能打擾老人家到底了
後麵相談中,霓采天簡略的說了一遍今天緣由經過,並提出自己可以帶孔長宥去玄天宗修煉深造
在談話間,林當家並沒有想象中的大家族掌事人的矜傲,相處言行中更像人家中隨和的長輩,這使霓采天放鬆不少
“長宥啊……他是個好孩子,有仙長我們如何不能放心”
聽這句,霓采天內心不由燃起一絲希望,可下一句接踵而至
“——但他是不可能離開林家的,對不住仙長了”
不科學,在這個世界觀下,普通孩子如果有修煉天賦,簡直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更何況是權勢也買不到大仙門親自上門招生
如自己所想,其中必有內情,不過霓采天本就對順利成功沒有太大希望,所以並不急於一時,隻是回道:“是小公子有什麼顧慮嗎?”
林當家輕笑了一聲,看著霓采天細眼眯了眯道:“不怕仙長笑話,其實是內子舍不得,長宥那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說是親生也不為過,如何忍心送孩子去吃那般苦?隻求他普通順遂就好”
霓采天聞言後連連感歎可憐天下父母心,但是聊到此處,雙方也是默契的對此不再深聊下去,轉移別的話題;在彼此吃了兩三盞茶後,林當家才終於步入了正題“……不過有仙長這般能人來此處接手這棘手的妖異,老夫也是放心不少,真是太好了”
終於來了嗎,這可是正經的妖鬼世界啊,霓采天不免有些緊張,麵上雖不顯,但手心卻沁出了些汗“我正是為此而來,林當家不妨詳細說明?”
林當家聞言連連搖頭,眉頭糾紮鼓作一團似是歎息,眸中悲悸非常:“唉說來也是可憐,在這半年裏是專挑孩子下手,一開始是些孤兒,人們也隻道是尋常人販子,城中為此也加強了守衛,可是直到前一個月前——”
“那些孩子的遺體,竟是在香客上香時在城隍廟中水龍像中發現了”
“城隍廟香客往來如此之多,在這之前沒有一個人發現不對嗎?”霓采天問道
“這便是古怪之處了,這些孩子不知為何全部沒有腐爛,像是被特殊處理過,除此之外五髒六腑皆被掏食;可隻若到此處,也隻不過是人禍。”說道此處林當家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霎時蒼白,停頓良久才又繼續說下去
“在發現遺體之地,我們本是請了仙人來做法事,來安眠那些可憐的孩子;可那之後,人們卻又不止一次,看見了那些失蹤的孩子”
屋簷下的罩燈在此刻被風無聲拂過,彼此燈影幽幽的交疊,燒灼了繞火的飛蛾,發出令人不安的呲呲的聲響
“他們出現地點不定,時間也或短或長,看上去與尋常孩童無異,尋到目標後,便拋下對此人詛咒又化為煙去,像是孩童頑劣的戲弄,可誰也沒有抓住過他們”
“聽上去,很像利用人們恐懼吸收精氣的妖禍”霓采天記得原書中有這樣的妖怪
林當家隻是苦笑:“仙家,若真是那般那就太好了,但到底是妖物還是冤鬼,當地的駐守的方士卻查不到絲毫的痕跡;目前遭受詛咒的十二人,前後一半……已死於非命”
說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但霓采天還是努力整理著思路:“那麼,受害者有什麼共同點嗎?或者這十二個受詛咒之人還存有什麼蹊蹺之處嗎?”
“下到走卒,上到世家,從孩子到老叟,總而言之毫無規律;不過受詛咒的人之中——還有一個孩子目前是寄養在老夫門下”
豈可修,現在連對麵是什麼物種都搞不懂,這不是古早言情小說嗎,我不擅長推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