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的年紀不大,卻記得上一個加九錫的人是王莽。有王莽篡漢的先例,劉協自然不願意讓步。他環顧朝中大臣,問道:“曹丞相的提議,諸卿認為如何?”
“陛下,臣附議。”
賈逵仍是第一個站出來的。
諸葛瑾官職不高,也跟著站出來表態:“驃騎將軍立下赫赫戰功,擔任丞相理所應當,加九錫、假黃鉞更是合情合理,請陛下明鑒。”
兩人是朝中年輕些的人。
有了人率先表態,賈詡、荀攸、程昱和郭嘉等文官,以及夏侯淵、曹純、於禁、李典和馬超等武將也紛紛表態,全都支持曹休。
“陛下,有大功不賞,豈不是讓天下人寒心嗎?”
鍾繇洪亮的聲音響起,他作為老臣表態道:“丞相的提議,老臣讚同。如果不嘉獎,反而不合理了。”
劉協心中更是憤怒。
鍾繇是老臣,現在連鍾繇這樣的人都站在曹休的一邊。
老賊!
老而不死為賊。
劉協實在沒辦法,看向荀彧,眼中多了一抹懇切,問道:“荀尚書,你意下如何呢?”
荀彧有刹那的沉默。
一雙雙目光,落在荀彧的身上。
劉協眼中多了一絲希望,隻要荀彧沒有同意,他就還有機會。荀彧這個尚書台的負責人,都反對給曹休加九錫、假黃鉞,劉協就有反對的理由。
曹休當丞相可以,加九錫絕對不行。
在劉協的期待中,荀彧開口道:“陛下,臣附議。”
轟!!
劉協腦中仿佛有雷霆炸響,腦子暈乎乎的,伸手顫顫巍巍指著荀彧,眼神有憤怒有不甘有絕望。這一刻,劉協怒火升起,立刻準備破口大罵。
恰在此時,曹操一步踏出,摁在腰間的劍柄鏗鏘出鞘一絲。
嘶!
劉協倒吸了口涼氣。
他才發現曹操是劍履上殿,絲毫不顧及體統規矩。劉協被曹操嚇了一跳,骨子裏軟弱的性情占了上風,一屁股往後癱坐著,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曹操的劍入鞘,不容置疑道:“請陛下傳旨!”
劉協恍然回過神,他忽然才想到曹操雖然狠辣,怎麼可能當眾殺他,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當眾弑君,惡劣至極。
曹操不敢的。
劉協回過神後卻又暗暗自責,自己太窩囊了,怎麼能被曹操嚇到呢?
丟盡了皇帝的臉。
劉協看著瘦削孱弱的曹操,卻又明明白白的感受到曹操病老虎中還蘊藏的殺機,又不敢反抗,無奈道:“丞相所請,朕準了。驃騎將軍接任丞相一職,加九錫、假黃鉞、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
“陛下聖明!”
曹操手持笏板行禮。
“陛下聖明!”
文武百官齊齊喊話,聲音在大殿中經久不息。
曹操完成任務,心中老懷大慰,轉身就往外走,不再參加朝會。曹休領了旨意,則是連忙跟了上去,攙扶著曹操往外走。
叔侄二人往外走,一高一矮,一壯一老,穩健無比。
文武百官跟著退朝。
劉協看著這樣的一幕,忍不住放聲咆哮呐喊,卻沒有人再搭理他,連伺候的宦官都似乎清冷了許多。
曹休攙扶著曹操出城,還沒有登上馬車,曹操再也撐不住,一口鮮血噴出,再度昏死了過去。
曹休攙扶著曹操登上馬車,火速趕回丞相府。
曹操昏死,府上慌了。
曹休及主要的文官武將都守著,又把曹丕、曹植和曹彰等曹操的子嗣喊來。
曹丕是曹操兒子中最年長的,卻被曹操廢了,一直囚禁在府中。剛才被通知來的時候,曹丕得知曹休成為新任丞相,且加九錫的消息。
丞相府的人議論,文武官員議論,讓曹丕紅了眼,最後卻是頹然無助。
曹休太強了。
在每個人思考的時候,更有淡淡的哭泣聲傳來,曹操的妻妾都是驚慌失措,臉上都充斥著無助。
“啊!!”
淡淡的呻吟聲傳出。
曹操緩緩睜開眼睛,一直盯著曹操的許褚率先喊道:“主公醒了。”
嘩!!
房間中仿佛瞬間就活了過來。
隻是仔細看去,曹操的臉色竟然變得紅潤,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不像是患病的人。
曹操吩咐道:“休兒,扶我坐起來。”
曹休上前攙扶著曹操坐好。
曹操接連幾次深呼吸,穩定了情緒,目光率先落在荀彧的身上,開口道:“文若!”
“在!”
荀彧上前一步回答。
曹操問道:“終我一生,當為漢臣,我以大漢丞相結束,你我的約定不曾違背,可還行?”
荀彧點頭道:“主公言出必踐,大丈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