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管家告訴顧桃笙說蘭鶯為自己贖了身,回老家嫁人去了。
顧桃笙自冬至後就沒有再見過蘭鶯,她覺得過於突然,突然得就像今年的初雪,洋洋灑灑,一夜間讓紅牆綠瓦愁白了頭。
風雪掩埋盡縱橫的屍骨,朱門擋不住紙醉金迷
澤州大疫,恰逢北方五州大旱,哀鴻遍野,流民四竄至京城,想在這燈紅酒綠間尋得一方安身之地,卻被攔截至城門外。
顧桃笙捧著一隻暖爐立在雪地裏,也不知她在這裏待了多久,鬢角間盡是雪花。
幾日前她收到了一封王爺的書信,她從單薄的紙上知曉了王爺自澤州啟程前往南方較為富庶的三州運調賑濟糧。
她這才旁敲側擊從逍遙王那知曉這幾月朝廷以連年大旱,難以征調為由遲遲不向澤州派發賑災物資。
為了幫王爺解圍,逍遙王又是拉富商巨賈捐錢,又是掏空家產。
顧桃笙這些日子將自己和王府上下的積蓄都掏了出來,交給了逍遙王去募集物資。
讓她沒想到的是,王府吃穿用度向來節儉,可王府上下能用來救急的蓄錢卻不多。
按理說王爺雖然閑散,但俸祿不低,她問管家的張伯,張伯也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她不想深究,還是先度過眼前的難關要緊。
前日,她看著從城郊糧倉慢慢駛出的車馬,懸了幾天的心,終於放下了那麼一點。
或許是時候去澤州了,她能幫上忙。
這雪都下了好多日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停。
“夫人,夫人。”
張伯焦急地將顧桃笙拉回現實。
顧桃笙眨了眨眼睛,迷茫道:“怎麼了,張伯?”
“夫人,這……這……”
顧桃笙看出張伯的猶豫,她一笑道:“張伯,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張管家眉頭緊鎖,重重歎了口氣,蒼聲道:“夫人,中堂掛的匾額不知怎麼的,昨夜掉了下來,還磕掉一個小角,這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府上怕是應該請人來……”
顧桃笙聞言心裏一沉,可麵上還是笑著安撫他道:“別多想,張伯,這幾日風大,這匾額又掛了這些年,被吹下來也是難免的事。”
張管家似是被說服般地點頭。
他想到了王府如今的情形,若是現在去請名人大家為府上寫塊新的,再加上定做匾額等,這一套下來所需的銀兩不少,可這中堂總不能空蕩蕩的。
他為難地苦著臉道:“夫人,那中堂是先讓它空著,還是去再做一塊?”
顧桃笙與張伯有相同的顧慮,她思索著摸了摸下額,良久後道:“張伯,你給我找些魚鰾膠來,我把它黏好再掛上去。”
張管教雖覺得這辦法荒謬,不過就現在這情況,他還是應下後扭身去找魚膠。
光禿禿的樹幹被雪壓彎腰,天地花白一片,安靜得甚至可以聽到雪花墜落在地的聲音,像是鬆針撞上枯葉一樣的清脆而微小。
這場雪為何還不停。
劉尚,這天太冷了,我不想再等槐樹發芽了,既然你回不來,那我可就來尋你了。
顧桃笙揮去發間的雪花,抬手將天空飄飛的鵝毛接住,看著潔白在手中慢慢消失,指間涼意陣陣。
“桃笙,你這是在幹嘛呢?”
顧桃笙蹲坐在匾額前捏著鰾膠刷扭頭往門外看去,就見溫歌一襲紅襖提著一紙包進來。
溫歌走到顧桃笙身旁,俯下身子,有些詫異道:“這是掉下來摔壞了?”
顧桃笙苦著臉悶悶點頭,“張伯說是昨夜掉下來的。”
溫歌瞅著那陳舊老木上的那一道裂縫,思慮良久後不可思議道:“你們王府已經窘迫到換不起一塊匾額了?”
“是也不是,現在的情勢換個匾額也沒必要,唉,還是能省就省吧。”
顧桃笙一邊自顧自說著,一邊伸手抹去裂縫外溢出的多餘的膠,可天氣太冷,魚鰾膠涼得快,多的膠已經抹不掉了。
她也索性就這樣了,她拍拍手起身細細地看了看,滿意點頭道:“我和京城上好的木匠是不是有得一拚,歌歌?”
溫歌皺著眉頭盯著匾額看,無奈道:“你說是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