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棒帶她們走後,見時間還早,林煙仍睡著沒有起來,李小明和洪智勇也沒動,看來,他們也還在睡。但沒多久,洪智勇喊後頸疼痛。
“誰叫你那麼賣力!”李小明見他喊後頸疼,就大聲取笑起來。
“別笑老子,你不是一樣邁!你以為你的聲音小?除了林煙,老子兩人大哥別說二哥,麻子長得一樣多!”
“哦,你還別說,林煙真的沒聲音呢,他肯定沒有吧!”
“啥沒有?他可是那女孩子主動要和他睡的!”
“她是怕林煙吃陳天棒的虧!”
“都怕他吃虧了,心裏肯定有好感!既然有好感了,肯定會來的!”
“林煙——林煙!”洪智勇話聲剛落,李小明喊了起來。
林煙沒理他,輕輕卷了席子,走出了草地。他到廠門口時,洪智平已等在門口,等著給他們拿席子進去。洪智平見隻有林煙一人,有些氣,正要責罵時,洪智勇李小明已出現在了小巷。
中午時,洪智勇後頸痛得更利害起來,脖子都不能轉動了,真要命!他身上沒錢,見林煙身上還有,就向他借。林煙答應借他,三人便在白山村轉了轉,找醫生,後來看到一家私人診所,比較簡陋,想必診費會不貴,便走了進去。
診所隻有一個醫生,三十多歲,小個子,皮膚黑黝,但看上去很精幹。
“醫生,請你幫我看看,我這脖子,不知咋的,很痛,現在都不能轉動了。”洪智勇直著脖子,所穿的衣褲本就成舊,又因為進廠做噴漆工時粘染了許多漆,白色、紅色、綠色、黑色都有,而且腳上穿的破拖鞋,也給油漆染得沒鼻子沒眼睛,樣子十分滑稽。
醫生讓洪智勇躺下,給他揉捏頸部。邊揉邊隨和地問,“你們剛從家裏出來的吧?你們是四川人!”
“是的,我們是四川的,已出來兩個多月了,還沒找到工作,沒掙到錢,就無法租房,沒地方睡覺,這十多天來,我們在草地上睡,可能是受潮濕的緣故吧!我的脖子無故痛了起來,身上沒多少錢,醫院根本不敢去!”
“你們四川很好!我對四川很有感情,我在那裏生活了四年,我是四川醫大畢業的,我對成都很熟悉,也很喜歡那裏,你們離成都有多遠?”
“我們離成都很遠,我們在四川的邊上,在長江三峽地區,除了山盡是山。”洪智勇伏在床上,表情顯得很苦,他雙手伏著床,頭則伏在手上。
“感覺好點了嗎?”醫生揉捏了一陣後問道。
“舒服些了!洪智勇動了動頭,“但頭一動脖子還是痛。”
醫生又揉捏了一陣,拿了幾個藥丸子給洪智勇,“先拿這點藥吃,看看結果再說。”
“醫生,多少錢呢?”錢是洪智勇最關心的,他有些不安地問。
“我的揉捏就算了,你剛出來,正是困境,隻給兩塊藥丸錢,如果情況沒好轉,再來找我。”醫生友好地笑了笑。
“太謝謝你了!請問,醫生,您貴姓?”
“我姓塗,叫塗誌強。”
“謝謝您!您是我們來珠海後遇到的第一個本地的好人!謝謝你!”洪智勇滿懷感激。
“別謝!出門人,誰都有個困境,我在大二時,也得到過一位成都大娘的幫助!”
告別塗醫生出來,三人一路閑聊著,但閑聊的話題都是塗醫生。
第二天時,洪智勇的情況並沒好轉,脖子更疼,三人又去到了塗醫生處。
“塗醫生,我的脖子顯得更疼了!”
“你昨晚還是在草地上睡嗎?”
“沒有,我昨晚到廠宿舍睡的,我管不了那麼多,即使罰款我也要去廠宿舍睡,我實在忍不了這痛!”
“最好!盡量別在外麵睡,我先開一張處方,你們給一個人去前進鎮中藥店拿,你們有地方熬藥嗎?”
“沒有,我們住的地方都沒有,哪有地方熬藥呢?”
“這樣吧,取回來後,到我家裏去熬!”
“這,這怎麼成呢?我,我身上已沒多少錢了……”
塗醫生笑了笑,轉身問林煙和李小明,“你兩個誰會騎單車?”
“我會!”林煙說。
“來,騎我的車去鎮上取藥!”塗醫生從腰間取下鑰匙,又從屁股後的口袋中摸出錢包,拿出一張十元鈔票,遞給林煙,然後對洪智勇說,“我先替你把這藥錢墊上,你到時掙到錢後再來還我。”
“塗醫生,我們咋感謝你呢?”林煙接過錢時,深深地鞠了一躬。此時刻,不單是洪智勇感動,大家都感動了,這份感動是心靈深處的,他鄉的陌生感在這一刻之後變得親切,他鄉漂泊的淒苦在這一刻之後也變得溫暖。
在塗醫生的幫助下,洪智勇的病終於好了,前前後後,洪智勇欠了塗醫生三百多。
但這錢,塗醫生沒有要洪智勇還。
日子在艱難中被打發到了十一月下旬,永輝玩具廠大麵積停貨,洪智平和吳小玲這樣的老工人也被炒了魷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