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扣揉了揉眼睛。
他醒了,光是睜開眼睛就費了老大力氣,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陳年扣沒有力氣笑出來,雖然他很想笑。他的嘴,舌頭,麵部肌肉跟他的眼皮一樣沉重無比,導致他做不出任何表情,和躺屍沒什麼區別。
他“複活”了。
……
陳年扣應該是做了個很長的夢,他夢見自己在某個地方的軍隊裏服役,又夢見他駕駛著飛機,又夢見他在飛機上跟一個黑人廝打,然後飛機順著山脈的坡度直直墜了下去,揚起了一大片綿長而蜿蜒的黑煙和火焰雲。這幾個他自己都分不清楚是不是夢的夢如此魔幻,又相互摻雜在一起,把陳年扣的大腦攪得生疼。他懶得回憶,比起思索夢裏都有什麼,不如分析一下他現在到底在哪裏。
陌生的天花板,空蕩的房間,隻有一張病床和一扇沒有窗簾的窗戶,他由於躺著失去了行動能力,並沒有辦法看得見外麵的景象,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他既想不起來夢的之前發生了什麼,也想不起來夢的之後發生了什麼,腦袋好像跟他的全身其他部分一樣灌了鉛,隻要稍微思考什麼東西就好像被攪拌了一樣。
陳年扣停止了思考,任由時間流逝。窗外的太陽照進空房間,光線不斷變化著,從明亮到漸暗,他也不知道到底經曆了多長時間。陳年扣連合上眼皮的力氣都沒有,最後隻能半眯著眼睛,以舒服的姿勢繼續躺屍。
然後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他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好像又沒有睡著,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他聽見門外好像有腳步聲。不一會,經過幾下門鎖的擰動,一個人拿著鑰匙走了進來。
陳年扣看都不看他一眼,繼續躺屍——他還是動不了。這個人無論要幹什麼他都管不著,反正自己也沒有什麼記憶,隻能隨遇而安了唄。
那人慢慢走過來,看了一眼陳年扣,目光正好對上他那死魚眼一樣的渙散的眼神。
一個女人。
她手裏拿著一根注射器,裏麵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
“醒了啊,陳年扣。”女人抬起手中的注射器,把被子掀開,陳年扣感受到自己的胳膊暴露在空氣中。“認得我嗎?動動腳趾。”
陳年扣動彈不得,聲帶似乎不受他的控製,沒有回答女人的話。女人把針頭對準他的胳膊紮了進去。隨著液體緩緩注射到體內,從胳膊開始,隨著血液循環,藥液所到之處,陳年扣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緩緩解開封印一樣,正在逐漸找回身體的所有權。
隨之而來的就是骨頭的一陣酸痛。他動了動腳趾,骨頭發出一陣脆響,讓他舒服了很多。大腦裏的東西也慢慢地多了起來,陳年扣感覺他的思維正在不斷擴張,他找回了重新思考和記憶的能力。但他並沒有時間梳理這一切,他在床上一陣扭動,身上的骨頭像鞭炮一樣劈啪作響,這正是他掌握身體的證明。他動了動嘴,好像能說話了。
“你好,我叫鏡。”女人開始自我介紹。“不管你能想到什麼,請記住,那些都是真實的,不要懷疑,我們沒有對你的記憶做手腳。”
陳年扣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女人,這時他才想起回憶。但是腦子裏一片空白,可能是某些藥物的後遺症。他又嚐試回憶他做的模糊的夢,但是那些東西糾纏、扭曲在一起,他並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他對著鏡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