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湖人,江湖死(1 / 3)

庚戌狗年,時值江湖紀年第二十四劍曆八年,大夏經治二十二年。

驚蟄日,陰,山裏小雨綿綿,天峰來了位熟客。熟客身形消瘦,手握酒葫,腰間還掛著一葫,蓬頭垢麵不修邊幅,走路搖搖晃晃。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溫寒硯,自羅希死後他便常來。

天峰高聳陡峭,怪石嶙峋,荊棘叢生,林深處高過人,常有野獸出沒,尋常人避之不及,方圓數十裏更是無人居住,根本沒有一條像樣的登山之路。

但見熟客深深望了一眼山頂,一口吃完葫中酒,深一腳淺一腳開始登山。不知何故,他時停時走,時快時慢,將至半山腰間酒葫便已空。後於一荊棘叢生處撿到一小塊絲巾,立時清醒,如獲至寶,下山去了。

那一小塊絲巾雖已濕透,然顏色豔麗,並未積塵,隻是一角沾染了些許泥土,算不上髒,也算不上舊,應是不慎刮破遺棄於此。

羅希並無使用絲巾的習慣,且那絲巾分明是女人之物,此種種溫寒硯不是不知,奈何羅希之死已成其心魔。

羅希的死訊出自馬博,他也是最後一個見過羅希之人,溫寒硯又去見了他。不料他一句“羅希是我親手所葬”於其而言如影隨形如蛆附骨,以至其心理防線被徹底擊潰,回到教中後積壓數年的心魔反撲爆發,加之常年以身養毒,以致身心成疾,臥床不起。

五月二十三,銷聲匿跡四年之久的賀爻懸匹馬赤手闖千仙萬毒教山門,一步一階,閑庭信步,如入無人之境。其於半山腰止步抬頭,隱約望見巍峨聳立,氣勢磅礴的主殿,忍不住讚歎道:“不愧是我南疆第一大教。”遂以內力發聲,聲音雄渾洪亮如鍾:“溫教主,奇陽洞賀爻懸來訪,請溫教主現身一敘。”

屋內,溫寒硯驚起,數個瞬身便趕至演武場,以內力發聲召集在教諸長老、護法、弟子,共計二百一十七人以其為首迅速集結在演武場,嚴陣以待。其妻女也在其列。

不多時,賀爻懸冒出頭,再一步見胸,三步及腰,四步腿現,五步登頂,氣定神閑掃了一眼飽含殺意的眾人,悠悠道:“溫教主如此陣仗迎接賀某,賀某受寵若驚。”

溫寒硯盯著賀爻懸,顯得極為平靜,下令布千仙萬毒陣。

賀爻懸凝目不語,旋即雙臂環胸,似看戲聽曲般悠然自得。

此番溫寒硯近乎舉全教之力,縱觀江湖,拋開南風穀不談,或降或滅,不會再有第三種局麵。然賀爻懸逃遁四載,今赤手空拳隻身前來,麵對令人聞風喪膽的殺陣又這般鎮定自若,一副穩操勝券之態,溫寒硯平靜的表麵下隱隱不安。

數息後,陣成,賀爻懸看不出門道,疑惑道:“這便是傳說中令人聞風喪膽、凶名赫赫的千仙萬毒陣?”

溫寒硯森然下令:“起陣!”

與此同時,一股強大力量自賀爻懸激蕩開來,陣中數十弟子頃刻間殞命。

溫寒硯凝目皺眉盯著賀爻懸,臉色難看至極,眾人驚駭不已!場間一片死寂,呼嘯風聲也似無聲。下一刻溫寒硯抬手瞬身出掌,賀爻懸以掌相迎,對峙數息將其擊退。

“三大長老隨我殺敵護教!所有人遵我號令行事!不許輕舉妄動!”溫寒硯於倒退中下令。

“溫教主且慢!”賀爻懸忙踏出伸手示意,再近前數丈,道:“溫教主,賀某此來並無敵意,可若你再這般無禮,便休怪賀某不念武林之情!”

溫寒硯怒道:“你殺害希兒在先,屠我教眾在後,這便是你說的並無敵意?!你念的哪門子武林之情?!今日我溫寒硯誓殺你!”

賀爻懸冷冷道:“溫教主,為人處世感情用事乃是大忌,你混跡江湖大半生,應該比賀某更清楚。當年你盛怒之下使我整座奇陽島化為毒島,時至今日寸草不生,我賀爻懸可曾向你討債?當日他羅希殺我弟子何止數十人,我又可曾向你討命?”

溫寒硯回道:“哼!人不從你你便要殺人,你要殺人又不許人殺你,簡直荒謬!我知你意圖,我也告訴你,哪怕我教自此覆滅我溫寒硯也絕不助紂為虐!禍害蒼生!你自比洪武安,洪武安當年可不曾用毒,你差得太遠了!”

賀爻懸頗為不悅道:“張口蒼生閉口蒼生,你與那死人羅希一樣!男子漢大丈夫不思建功立業,偏安一隅,枉費一身好本事,你稱的什麼大丈夫?!你以為你是誰?你當真知曉何為天下蒼生?再者,你既知世道不堪,人心不古,民不聊生,何不見你拯救天下蒼生?你也不過偽善、奸詐之輩!”

“洪武安確實了不起,無愧一代開國雄主之威名!然其不過雄據區區中原之地,今時今日來看也不過爾爾!本王要的是這天下!要這天下盡皆臣服於本王!本王為帝當賞賜民以田地,家家戶戶造冊登記,使其有食可用,有衣可穿,有房可住,再不必顛沛流離,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連作為人最基本的尊嚴都沒有。這莫非不好?這難道非你所願?”